文 | 鲜有废客

对于导演李非我们可能很少听过，但是对于编剧李非，只要关注这几年华语电影动态，应该不会太陌生，他曾凭借《闯入者》获得金马奖最佳编剧奖的提名，而更显人气的是，在姜文最新电影《邪不压正》中，他也被邀请作为主力编剧。频繁和华语电影大牌导演合作，也难免让人不留意他的导演作品《命运速递》，也正是这部参加了2015年FIRST影展的片子，才让他得到了姜文等影坛大佬们的关注。

《命运速递》虽然是一部国产小成本电影，而且还受到独立电影节FIRST的青睐，但它丝毫不缺乏娱乐性，相较于FIRST的其他冷门文艺片，《命运速递》是那种有着商业片基因的种子，你只要给它更多的投资成本，它就可以变成中国的《两杆大烟枪》，这种极强的娱乐性是通过“非线性叙事”展现的，李非深谙此道，而且别具一格。

李非的非线性叙事和盖·里奇的并不相同，他没有通过各自成段的单元情节来组成几对看似互不相干的故事线，比如在里奇的《两杆大烟枪》中，先是展现艾迪一伙人抢钱的动机，和各自的性格，之后又换成毒贩一伙人的交易和计谋，再之后又来展现毒品供应商一伙人的情况，他们先是互不相干，之后开始藤蔓缠绕，这才是由“偶然”的一个个，组成了“必然”的一对对。

其实昆汀的《低俗小说》与之类似，但是《低俗小说》是让单元剧一个接一个绕着来，形成一个圆圈，而《两杆大烟枪》则是让人物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形成一个点，但是它们都有完整的段落，用段落来组成叙事结构。

1994年昆丁导演电影《低俗小说》

而很多人一旦想到国产电影中的非线性叙事，就会提到宁浩的《疯狂的石头》，但是这股从欧美吹来的新鲜的技术，并不是只有宁浩受惠，只是宁浩将这种技术成功的本土化，从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除此之外，其实有很多中小成本都在采用这种策略，试图用非线性叙事打下一片天地，然而不幸地是，他们都折戟沉沙而已。

比如2008年的小成本电影《九连环》，2016年的小成本喜剧片《情况不妙》，后者算是在同期萎靡的电影市场中激起过一点浪花，而至于前者，连豆瓣上词条都相当残损，连演职员表都没有，要知道，这部片子当年好歹也有孔维、李成儒这种咖位的演员参与，但是现实是，它已经被多数人遗忘。

2016年小成本喜剧片《情况不妙》

《命运速递》这部小成本电影如果才能打破这种“落寞”的诅咒？想要改变，必然需要新的策略，所以，它不再顾及完整的单元情节，而是彻底打碎情节的连贯性，试图用一种完全零碎的动作符号来接榫前后的影像触感。

《命运速递》虽然也用了非线性叙事，但是它没有完整的段落，所有的人物可以在行动的瞬间被导演的意图打断，从一个时空游弋到另一个时空。比如周小铁本来是在和琴初九聊天，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游弋到追债的行动中，当追债还没有结束，镜头一切！导演李非饰演的电影导演出现在了镜头前，琴初九面前的聊天对象成为了李非，而不是周小铁。

不仅如此，它还会在人物正在对戏的时候，插入一段补叙，比如周小铁在叙述父母故事时，镜头马上切到即时的影像，这种手法其实早在1963年的《莫里埃尔》中就已经出现了，但，雷乃当时是为了展现记忆的混杂性，以及现实的不真实感，而李非在《命运速递》中大量采用回忆和补充性的镜头却并没有什么实验倾向，而是为了用拼贴产生戏谑，这种非线性叙事的手法重在娱乐，而非叙事。

除此之外，在《命运速递》中，这种非线性叙事还呈现出了一种“因果对调”。尽管在里奇和昆汀的非线性叙事的电影中，也有出现，但是并没有像本片中如此密集，你甚至在每开始看一个段落镜头的时候，都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但是其后，它又会给你某种闪回式的叙述。

比如在琴初九喝醉了被万玉城带走时，周小铁突然出现，不断询问万玉城这是怎么回事，在周小铁背影浮现在镜头前的瞬间，镜头再次一切，换成了周小铁和酒店驻场歌手们的争吵，此后便开始了一段补充性的说明。

这种非线性叙事的手段让《命运速递》时刻保持着新鲜感和莫名感，悬疑便由此产生，而荒诞也接踵而至，但是在每次给予答案之后，我们又再次陷入未知的“陷阱”。

可以说，《命运速递》更像是一个连环套。

彻底打碎连贯性叙事、不断的补充性插叙、“因果颠倒”的闪回式叙述，构成了《命运速递》在非线性叙事上的三个有力策略。所以影片不再只是借“非线性叙事”作为一个噱头，而是因此让故事更加荒诞和超现实，因为，一旦人物关系不再完整，单元情节成为零碎，那么，叙事动机便多为荒诞。

话说回来，《命运速递》讲述的故事很奇特的吗？并不，它讲的只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男人想要利用女友来逃脱困境的故事。

就是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庸常故事，李非却用一种非正常的手法去剪裁，这就会造成强烈的反差，因为一旦庸常的现实被超凡诡异的手法驾驭时，便会产生一种超现实的触感，而这一点，导演李非甚至在片中直接说了：“这套戏呢，我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来拍，我想要的感觉是，现实荒诞主义。”

文 | 鲜有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