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韩国的广藏市场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深绿色横梁搭建的棚子下,五颜六色的年货堆在路两边的小店外。
店招广告牌大多以橘红和丹青色为主,路中间大多是现做海鲜产品的小摊,橙黄色的灯光将一切都罩进了宫崎骏笔下的世界里。
烤饼滋滋滋在铁板上哼着欢快的小调,驱散1月冬日的寒冷。
我一只手插在棉袄的口袋里,一只手挽着他。走到广藏市场一个小摊附近。一个超大的活章鱼广告牌在显眼的位置。漫画版的章鱼可爱又好吃的样子。
一张铁板烤架在正中间,旁边是原木色的砧板,可能怕剁海鲜的时候飞溅到顾客,四周用玻璃围了一圈,透明的设计,又能让顾客没吃之前就大饱眼福。
长型的木头凳子围在四周,正面,有一对中年夫妇已经入座,隔着还有好几米的距离,一个约摸30岁左右的老板娘就热情地招呼我们,连喊几声还带着比划,驻足徘徊了几下,我便再也保持不了矜持坐了过去。
尽管语言不通,但是旁边的中年夫妇还是用微笑,向我们表达着友好。
老板娘一边笑着一边处理他们的食材,看样子他们是点了一叠牡蛎,也就是我们平时叫的生蚝。比起我们碳烤的食用方法,在韩国,更多人还钟情生吃。一叠牡蛎,一瓶烧酒,把谈甚欢。
大叔向老板娘要了两个5,6厘米高的透明小圆杯,把杯子都斟满。末了,还比一比两个杯子的高度,看是否真的公平。
大叔的妻子笑着丈夫的举动,一只手轻拍着大叔的后背,一只手把杯子夺了过来。在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小棚子里,嘭的来了个属于新年的撞杯。老板娘用蹩脚的中文,向我们聊着他们的故事。
原来这对夫妇,住在广藏市场几十年了。而这家小铺,就是当年他们年轻时相识的地方。
那时的她,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家人女儿,而他,只是在广藏市场打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小子。
年轻时候的她,特别爱来这里生吃牡蛎,一叫就一大碟,再配上一小瓶烧酒,自斟自饮可以消磨一晚上。
在吃牡蛎的时候,总是会收到一大束玫瑰花,中间会变着花样夹着一份惊喜。有时候是精致的情书卡片,有时候是闪亮的坠子。
但她总拿着东西发呆,木木然扯出一个笑,摇摇头便拿起酒,一个人又咕噜喝下一口。侧头半仰着头的脖颈,优雅又落寞。
一个人吃终究胃口不是太好,往往最后还能剩一大半碟。忙完店里事的他,就会搓着手站在不远处:"丫头,怪浪费的。”
她撇一眼单薄的他,便把没吃完的牡蛎推过去。他也不客气,卷起袖子,拍拍身上的水,脱掉围裙,便和她坐一块儿,也不说话,只是吭哧吭哧吃完。
她喝一口酒,他吃一口牡蛎,头埋得低低的,趁她喝酒时,瞄上一眼,又迅速埋头吧啦着。时间久了,偶尔也会寒暄几句。
“喂,一起吧。”
“诶,好嘞。”他咧嘴一笑,眼角堆出的褶皱也笑出了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有时候他吃着牡蛎,玫瑰花会送来时,他夹菜的筷子会停顿下,继续埋头吃。
而她,可能习惯了,对玫瑰花越发不在意起来。随手往旁边一当,便继续侧头喝酒。偶尔会看看埋头吃牡蛎的他。
直到有天,她又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家铺子吃牡蛎,烧酒一口一口下肚,火辣辣的在胃里烧着,他却迟迟不见人影。她四处张望,寻觅着。如约送来的玫瑰花被随意到放在桌边。
“你们这,那个经常和我一起吃牡蛎的人呢?”
“谁?”
“在你们店打工的那个。”
“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小伙子。前几天他来了录取通知书,他以后都不来打工了。但店里人人知道,他从来不吃生的。”
不吃生的?那他每次大口大口陪在她旁边?
他埋头吃牡蛎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像泉水一样冒出来,愈发清晰。
走了吗,就这么走了吗?她的心里五味陈杂,乱如麻。
“你就是那个丫头吧?”老板娘从店里拿出一束干瘪的小花“这是他走之前留下的,说如果有人找他,就交给那人,我想就是姑娘你吧。”
灰紫色的小花,静静躺在她手中,比起精致的玫瑰,就像不起眼的小丑。在花中间,夹着一张手写的小纸条。字迹清秀工整。“等我”。
时光荏苒,转眼大叔和她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每年他们都会一起来这里点上一叠牡蛎和一瓶烧酒。
此时的大叔和她愉快的吃着牡蛎,嫩嫩的褐色肉,小心的用筷子夹起,整个放入口中,配着一口烧酒下肚,明晃晃的液体和牡蛎交织出绝妙的滋味。两个人有说有笑,仿佛最美好的人生全部在口中被咀嚼。
一周碎碎念:
终于完成了这个故事,本来想写活章鱼的,却反复被牡蛎所带偏,那就这样好了,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