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Maruko
下午的时候,蜗居在椅子里,一边吃着用勺子挖出来毫无美感的整块整块的西瓜,一边重温起《步履不停》。
想说的有点多,有点杂,先从《步履不停》开始吧。
日本电影或者日本文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拥有足够细腻的烟火气,对生活日常极尽美感的描摹。它呈现出来的作品往往让人觉得特别有实感,不像是艺术,就如同生活本身。而《步履不停》是典型也是优秀的此类作品。
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故事,用四个字就能概括——家庭集会。通过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羁绊,对于寻常生活的节奏感的把控,用一切你所能感知的生活情景编织出一幅深刻的原始面貌。你能在拾阶而下的溪流般的故事里,感受到情绪的绵长,内心的寂静。而后,不自觉得体会到绵里藏针式的刺痛。日升日落,潮涨潮退,本是生活的美感,也是时间挟同而过的无力感。
《步履不停》把这种对于生活真相的无可奈何在故事里贯穿始终,仿佛是在用一小寸一小寸的力道打进你的心里,娓娓道来。
当演职员表出现阿部宽的名字,我才意识到原来电影结束了,画面永远停格在横滨的海边。我老是觉得好的东西会让你忘记它的存在,仿佛不是在观影,就是在体察真实的生活,以至于让我忘了开始、忘了结束。
我知道电影是有导演的主观价值输出在里面的,用特定的镜头给观众传递特定的情感体验。我知道是枝裕和想要表达生活的无力感,时间的步履不停,我们追赶不及,亲人之间凡事总来不及。我知道最终需要的是上扬的基调,是积极的人生感悟,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觉得遗憾这件事特别美。甚至我觉得扫墓的时候看到一只黄色的蝴蝶把它臆想成逝去的亲人,要比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天妇罗更美,我从内心深处喜欢这种不被生活容许的美感。
五月底的天气还不算太热,在电影的片尾曲里,我从凹陷的皮椅子里挪动了一下身子,恍惚间意识到大概小半年没回过家了。昨天晚上一个人去看望独居的太姥姥,好几个夏天以来第一次帮她点蚊香,老人睡下,关门离开。话没多说,事没多做,点到为止,恬淡如水。这是我一贯秉承的生活观,不过多打扰,也不留恋。故事的最后不会圆满,但也不会太多遗憾。这是我内心世界对于生活秩序的定义。
以前玩武侠游戏,初入江湖的时候会选择人物设定,比如侠肝义胆,恶贯满盈等等。我总是会选遇事袖手旁观,在江湖侠义的世界里都是如此。不是因为冷血无情,是因为我知道人世间感情珍贵,但我更相信宿命。我相信聚散离合,自有定数,这样在我面临生离死别时,不会一味地怪罪于充满无力感的生活。不会觉得生活遗留给我无穷无尽的遗憾和伤痛,不会有朝一日醒悟,有些话还没说,有些事还未做,我会把它们统统归咎于我内心世界的宿命感。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排斥生命里的诸多遗憾,甚至痴迷遗憾所代表的美学。
前天周煜特意给我看了青旅老板娘的朋友圈:在枸杞岛的夕阳余晖里,一位中年女人和一条幼犬拾级而下,在海边驻足。突然记起,原来上周我还住在那儿,住在海岸边的山上,和老板娘聊天,和果冻玩耍。果冻是我给幼犬取的新名字。它早我两天来到旅店,有缘被老板娘收留,有缘和我结识有了名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以逃避烦累生活的名义,寻找理想环境,来到一个从早到晚都能看到大海的地方。
可故事总是事与愿违,我并没有就此感觉到轻松,反而更疲累,压力更大。俯瞰一望无际的湛蓝色的海水,同时打开了笔记本,继续新小说的创作。我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可结果总是告诉我,人类是无法逃脱出生活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人终究得不到完全的自由,而我们最好的归宿可能就像是狐狸一般被驯服,别想着怀有憎恨或者厌恶去逃避它,而是成为彼此需要又独一无二的存在。
温徐的海风吹开我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那个瞬间我深知此景此境是带不走了,但是我看到果冻绕在我脚边摇着尾巴,我知道有些东西会一直留在我心里。正是这些冥冥中自有天定的巧合让我妥协了生活里绝大多数的遗憾。
你知道那些娇艳的玫瑰都长有锐利的尖刺,你知道那些绝美的风景都常伴险境,但你不知道生活中那些激荡的美感都藏在无可奈何的遗憾里。
一篇不知道取什么名字的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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