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之一百一十:倒辞之以反意作正意(三)

倒辞是正话反说。或情骂,或嫌忌,因为难于直言,用相反的词语来表现本意和真情。倒辞无讽刺性,大多是褒赞之辞,活泼、幽默,耐人寻味,富有调侃意味。以反意作正意:即所用词语字面属反向意义,实际表达的本意却是正向意义。

19)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红楼梦》第三回)【这是王夫人对贾宝玉的昵称。黛玉来到贾政房间,专门来拜见二舅和二舅母。闲话中王夫人提及了贾宝玉,称他为“孽根祸胎”、“混世魔王”。“孽根”乃罪恶或灾祸的根源,这里指子女或胎儿,系一种昵称;“祸胎”就是祸事的根源,这与贾宝玉“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有关。当然王夫人用这种称呼法来称自己的亲宝贝,那是说了一句亲的不能再亲的话。“混世魔王”最早出在《西游记》中,他趁悟空不在,抓走了许多小猴子,险些霸占了水帘洞。后悟空学艺归来,用法术将其击败,并夺过他的大刀,照顶门将他砍为两段。这大概是孙悟空开手杀的第一个人,他不是一个正经角色。《隋唐演义》中称程咬金为“混世魔王”,因他曾为瓦岗寨大魔国国王。王夫人在这里以此来戏称宝玉,一说明他喜欢和女孩子厮混,二也说明他爱出一些馊主意。】

20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你以为当个所长的夫人就那么简单吗?既然你那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其它方面就得多吃点苦。我按照门上玻璃的尺寸一次就买了五块,雨里傻不啦叽还腆着脸问哪:“你买这么多干什么?”“留着叫你砸呀!”我真的毫无责怪的意思,脸上也许还挂着讨好的笑容,“下次你再忘了带钥匙,我也省得跑腿了。”(蒋子龙《情知不是伴》)【这是对一对夫妇间一段家庭趣事的描写。“我”的丈夫是冶金研究所所长,常常把钥匙丢在家里或忘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既不愿意回去拿,也不愿意等人回来,而是把门上玻璃捣碎进去。多买玻璃只是一种准备,当然不愿丈夫继续砸碎。“留着叫你砸”的倒辞幽默而风趣,定然会给粗心的丈夫留下深刻印象。】

21吴一萍先笑起来,说:“这个旭之大哥,简直是老小孩,老疯子,瞧你一进来风风火火的,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喊又是闹的,成心搅我们的席,是吧?赶明儿我们也搅你的席去。国华,甭理他这个舅公,老糊涂虫。(苏叔阳《故土》)【袁亦方和吴一萍夫妇为庆贺他们的学生重返新华医院,准备了一桌酒席,医院元老魏旭之也来参加。由于兴奋,回忆往事,魏旭之时而欢笑,时而流泪,众人的情绪因此也受了影响,吴一萍见状忙岔开话题,表面责怪魏老,实为魏老开脱,故意运用轻松、俏皮的话语来打破沉闷、悲痛的局面。倒辞的修辞效果可见一斑。】

22驿亭斜掩梦城东,满引浓醪劝谏慵。自恋明时休未得,好山非是不相容。(张《晚泊长台驿》【醪乃带滓醇酒。醪而曰“浓”,曰“满引”,看似颇得其乐,实为不得已之举。《宋史·张传》谓张数次犯颜谏太宗、真宗;丞相大僚于承天节斋会,有酒失者,亦奏弹之,而劝谏、弹奏的结果,就是由京官而放外任。“劝谏慵”,即懒于劝谏。这只是他在劝谏“碰壁”之后说的牢骚话而已,表现了他的愤激之情,事实上,直至他晚年,在真宗不肯召见的情况下,还再三上疏谏真宗不应“虚国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无用之土木”,力请斩误国宰臣丁谓、王钦若以谢天下。】

23我刚把车套好,黑牛就端着饭碗来,……“这一阵的广播你没听见?”“我不聋!”“大队门口的大字报你没看着?”“我不瞎!”“那你怎么还要干呀?”“不干,村东的烂泥洼就能打出高产稻?不干,村西的响白沙就能长出麦子苗?”“哎呀,你老人家真是老啦,思想跟不上啦!”当时不知他从哪里听来那么几句混帐话,只见他耸了耸鼻儿,挤了挤眼儿,做了个怪相,拿捏着嗓门说:“一个是社会主义的草,一个是修正主义的苗,你要草,还是要苗?”我越琢磨这话越别扭,没好气地说:“你说的那算个屁!怎么社会主义尽长草,修正主义倒长苗哇?咱要社会主义的苗!”“那也好办!”黑牛仍然拿捏着嗓门,“只要革命搞好了,生产自然而然地就上去了!”哦,这时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拿反话试俺的心眼儿哩。……(贾大山《取经》)【这段对话之所以生动,除了由于作者对人物性格化语言的精心选择与提炼外,还在于恰当地运用了倒辞和反语的修辞手法。黑牛前边说的“哎呀呀,你老人家真是老啦,思想跟不上啦!”是倒辞,因为就他的本意来说,并非真的认为年龄大才使“思想跟不上”,而是意在说明当时的广播宣传得太离奇。后边说的“只要革命搞好了,生产自然而然地就上去了!”是反语,借用当时流行的一种陈词滥调对其荒谬性进行揭露批判,看似诙谐的斗嘴逗乐,实际表现出人物强烈的不满情绪。】

24有时候,她会吃吃地笑两下,抬起闪亮的眼睛,紧扒在我耳边说:“我娘当我去记工了哩!”“你真坏,连你娘也骗。”“那我不学坏了——明儿我不来了,你舍得不舍得?”“舍得。”她就勾紧了我的脖子:“你舍得我我还不舍得你哩!”(莫伸《沉寂的五岔沟》)【知青刘达贤和山里姑娘蕊雀相爱,每当傍晚约会时,蕊雀都告诉她娘是去队里记工,文中刘达贤说“你真坏”,显然是一种嗔爱,表现出悄悄约会未被人发现的庆幸和欣喜。“舍得”一语也是正话反说,有意打趣蕊雀。充分显示出男女恋爱的乐趣。】

25桌面虽小,吃的可真够丰盛。大家都坐下后,叶醒吾说:“伯娘,吃你的好东西太多了,这回我没白来,也给你老送来了一份报答。”“你别造孽!有好东西先喂饱你几个儿吧,我不要你什么。要说报答,当年我们家穷,东原吃你家多少东西啊!……”(丁隆炎《机关》)【叶醒吾与史东原少年时是一对好友,二人亲密无间不分彼此,各自和对方家人也十分熟悉。文中东原娘所说“造孽”的话并非指责,而是谦让、感激之语,显示了两家特有的亲密关系。】

26你太坏了,我的好人!添我离愁又夺我宁寂。为什么在我已疲于寻找的今日黄昏,你热烈走来,少了黑发,多了泪滴!(袁成兰《寻求》)【“好人”为什么又“太坏”,从诗的后三句可以看出,“太坏”是倒辞,“我的好人”才是发自内心的呼唤,难舍难断之情蕴含其中。】

27近东墙,住左邻,觑了可憎才有就因。(白朴《东墙记》)【“可憎才”,是女方对男方的昵称,实际上就是“可爱的人”、“最亲的人”,这是极爱的一种反说。类似口语常称男性小伙子叫“愣小子”,称女性小姑娘叫“鬼丫头”。“愣小子”本为冒失的小伙子,这里“愣小子”不愣,只是这孩子有点好动不听话,没有什么贬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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