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七发》并评点】
过去从没看过萧纲的诗。最近翻书,看到一些。
比如萧纲的《晚景纳凉》:
日移凉气散,怀抱信悠哉。
珠帘影空卷,桂户向池开。
鸟栖星欲见,河净月应来。
横阶入细笋,蔽地湿轻苔。
草化飞为火,蚊声合似雷。
于兹静闻见,自此歇氛埃。
此诗开头平平而起,第一句只为点题,之后全部都是夜景。题为纳凉,而凉意实际隐含于人身的静止与环境的静谧之中。
而在夜色之中,诗人的感官越来越敏锐,甚至到了夸张和扭曲的境地。萤火虫,据说是从腐草化来,故诗云草化飞为火,又因夜色而显得更为鲜亮如火团。蚊声,亦因夜深人静而夸张如雷霆。又是火又是雷,宁静之夜突然变得喧嚣,但终归复于宁静,“自此歇氛埃”。
《列子》提到,有一种极为微小的“焦螟”,可集于蚊睫之上而蚊不觉。蚊子才多大?焦螟居然更小到不可思议。但传说中的黄帝和容成子,经过三个月的斋戒修炼,“心似形废,徐以神见,块然见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气听,砰然闻之,若雷霆之声”,象是武侠小说里内功修为极深极高明的样子。
从内功心法的理论上说,只要泯灭身体内部的感知与躁动,应能对外界有更敏锐的知觉。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认真练练,必有大成。而在萧纲的诗里,正是引用了黄帝的典故。在他的笔下,外界被放大,自我被缩小,沉浸于夜色的诗人,感受到了内心无比的宁静。
《颜氏家训》说萧纲喜欢王籍之“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经常吟咏,“不能忘之”。王籍是武帝时代早期的一个文人,留下的名句就这个。但王籍活得很不痛快,郁郁而终。当然王籍是名门之外,我怀疑他抑郁而死还是自己的问题居多。因为王氏在南北朝时期都是出将入相的名门,结果他就做做秘书官、县令,所以干啥都不认真,其实不算当官的料。
又,萧纲的《咏美人观画》:
殿上图神女,宫里出佳人。
可怜俱是画,谁能辨伪真。
分明净眉眼,一种细腰身。
所可持为异,长有好精神。
画内画外都是美女,画中人才“长有好精神”。
而画外人容易失去精神,这却是人间与生命的常态。
想能长久,原是幻象。
初看此诗,还想到如今时兴的古装美女,画里画外,一种细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