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腊月初八过完离过年还有几天,家家户户就开始忙活起来办置年货了。那时候老家还没有通汽车,出门都是要靠骑自行车到15公里以外的县城办置年货。那时候老家都是比较贫穷,我们家4个小孩,父亲白天出门去县城揽活晚上回来顺便买点过年用的东西。虽然家里光景比不上比人家,但是小孩多了就热闹啊!过了腊月初八,村里的老人们说:过了腊八,全都变瓜(这里的瓜读三声调,意思是傻)。说是过了腊月初八后农村人都开始办年货,把钱都给了城里人。
这时候,家里的妇女们也开始忙活起来,砍柴劈柴,就是要在过年之前把柴火备足,因为从年三十到初十是不宜动农活的。我们也是帮助母亲劈柴,把劈好的柴搬到厨房整齐的摞在灶台上。
每天在家门口都能看到早上有好多人骑着自行车去赶集,到中午饭点陆陆续续就回来了,买的东西不多,今天去买几斤豆腐,明天去买几颗白菜,后天再去买点胡萝卜。每天中午太阳出来村里一堆上了年纪的人坐在门前干枯的树干上讨论着今年白菜贵了几毛钱,猪肉价格太贵先少割点肉,过几天看看肉价下来了再去弄点。就这样,每天都有人往复家里和县城直到大年三十下午。
离过年还有3天,村里人都会去城里挑选过年去亲戚家用的礼品,这几天城里的商贩也会开着三蹦子拉着琳琅满目的年货到各村转悠大声吆喝着,他们可不会放过这几天大捞一笔的机会。这时村里人都会聚拢过来看看有没有自己没有买的东西。每年买走亲戚用的礼品的时候要数我家隔壁三伯和三妈了。每年买礼品时三妈都会说三伯,就你家亲戚多,这一车都能被你买一半。逗的大人和小孩笑的合不拢嘴。
到大年28的时候,全家总动员大扫除,虽然几年家里都添置不了一件家具,但是对于家里的每件家具都会擦洗的特别干净,跟新的一样。每年大扫除完,母亲都会把家具重新摆放的和去年不一样。院子里还没化完的雪,父亲用架子车(板车)拉到门外面树下或者拉倒离家不远的麦地里。猪圈和羊圈里的粪便全都用架子车拉到门外固定粪堆那里,把粪堆扬的高高的慢慢窝着(和产生沼气的化学反应差不多)等来年好上地(给田地上肥)。
大年二十九家里基本该忙的都忙完了,现在就是最展示女人们功力的时候到了--蒸馒头。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今天所蒸的馒头要一直吃到十五之前,同时也是家里来客人吃饭端上席面的。农村习俗是十五之前不能蒸生东西的,否则预示着来年会有饿肚子的说法。所以,各家各户今天早早起来吃完早饭,就把要做馒头的面从厨房锅里到炕上被窝里都放着发酵的面,冬天太冷需要加温发酵。大概到了中午十点,村里各家各户的烟囱陆续冒起了白烟,家家户户开始蒸馒头。馒头不能蒸的太大(太大客人没吃几个就饱了而且客人馒头都吃不完更别说吃菜了显得主家小气,蒸小点就能多吃几个显得主人家热情好客),碱(苏打)要把控好比例,面要揉均匀,否则蒸出来的馒头要么变黄开裂要么黄碱斑斑点点发酸,灶火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快落山才陆续看不见村里烟囱的白烟。
大年三十对于还是孩子的我们来说,那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早上早早起床,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干净净,吃完早饭后父亲就开始了一年中最丰盛大餐的制作--煮肉。煮肉最考验耐心和火候,太心急过后把握不好煮出来的肉要么瘦肉太柴,要么肥肉煮化。特别是起锅的时候父亲捏着骨头一抖肉都哗哗的抖落下来,骨头就成我们姊妹四个必须要抢的美味,从肉下锅煮到出锅那都是寸步不离开厨房,生怕自己没抢到要啃的骨头。有次小妹就为了没啃到一块骨头哭了好久,现在每年回家过年煮肉的时候都会把小妹没啃到骨头的事拿出来调侃一番。
到了下午家家户户开始贴对联,贴门楣,贴门神...各家各户从里到外真是热闹非凡。大伯家下午送来一袋花生瓜子洋糖里面再放4张崭新的5角钱,作为回礼母亲也送过去一袋里面也装着崭新的压岁钱。这是父辈们之间对小孩的一种新年礼。年三十晚上各家小孩都在爷爷家吃年夜饭,都是争着抢着吃,然后奶奶给每人一张崭新的压岁钱。最后比一比谁的压岁钱最多,谁的压岁钱最新。拿着压岁钱买一盒擦跑就能玩一天,还得省着点玩,不然明天没得玩了。一盒擦炮那时是3角一盒5角两盒。要是那时谁能买的起上天猴(点着升到空中爆炸)那绝对是孩子王,走到哪追到哪,一群小孩想着各种新奇的方式就是为了能看你放一个上天猴。
在老家有一家人儿子在外面开公司赚了钱,大年三十晚上说是要放烟花,那时候烟花只是听过,连村里的大人都没有几个人见过。下午邻村的小孩大人骑着自行车,有些大人一辆加重自行车上带4个小孩,人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就是为了看烟花。当第一个烟花上天炸开后周围呼声此起彼伏,特别是孩子在那是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放鞭炮,孩子们起了个大早,去各家门口放过的炮仗队里找没爆炸的炮仗,找到的小孩如获至宝。然后大家把捡来的炮仗点一根香就这么陆陆续续的放炮仗玩一天。
大年初三开始亲戚家就开始走动了,今天谁家待客(就是约定好一个日期,哪天去亲戚家,这一天亲戚家接待客人)那时候都争着抢着和父亲母亲走亲戚拜年,因为可以领到压岁钱。那时小孩是真多,去一个父亲他们辈分的婆婆家,小孩子吃饭上下了三桌,大人们吃的很慢,互相敬酒,一杯酒一口菜然后大着嗓门哪里的活过完年要多少人,哪个工头过年了又欠着人家钱没给等等。吃完饭后男人们相约着去谁家打麻将,或者再喝点小酒。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大人们才能这么聚在一起,没有“任何负担”的喝酒打麻将。记得有次我三叔家待客,女人们忙着在厨房里准备饭菜,男人们则呆在炕上打麻将。到了饭点男人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三婶让我们拿着扇子从外面烟囱往里扇风,一下子房间里全是烟,呛的男人们全都咳嗽着跑出来,咳嗽声此起彼伏,逗的大人小孩捂着肚子笑。
儿时的我们过年从腊月初八后年味一天比一天浓,即使和现在大鱼大肉比起来,儿时的我们没有现在这么丰盛的食物,但是年的味道能持续好几久。但是现在的年味是越来越淡。年夜饭干脆下馆子,走亲访友也成了炫耀的聚会,待客的东西都是不会那么精挑细选了。现在村里也很少来卖年货的了。
过年,也只是一年到头回家看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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