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天遂人愿,可这世上真的会有事事遂愿的人么?人道遂愿与否无关外物只在人心。可是怎样的修行能让各种特质,各种境遇中的灵魂找到清宁与平静,无惧生老病死,无惧人事纷扰,无惧分离无惧相逢。天地圆融,物我两忘,万物为一,旅行是救赎还是逃避?时而很讨厌敏感细腻的自己,听蚊过如同惊雷,细草微风过处无端好多情绪,矫情了自己连累了旁人。可时而又喜欢这样的自己,对于身旁的一花一石种种,如若无人赏看岂不辜负了花儿费力盛放一回,岂不辜负了日头用力升起一次。花儿红日日日都是新的,理当人也日日都是新人,为什么还在伤感昨日的伤感,介怀昨日的介怀呢?
从西门踏入颐和园,眼前首先望见的就是这满池的碧水,“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心思掩映,情思为谁泛起。”想不起来是那位词人的佳作,来来回回的总在脑子里萦绕。人这家伙总是少见多怪,小时候读文章人家写“绿水酵成了一沟翡翠”满心的怀疑,今天看到颐和园中的这潭轻泛涟漪的绿水才知道别人以翡翠作喻的贴切高妙。驻足临池凝望了好久,这翠色浓淡相宜,早春的清澄与灵动,让一切充满了盎然的生意与勃勃的希望。迟迟移不开眼睛,挪不开脚步,不愿与这生意分别,好想永远与这希望的幽幽碧水同在。
这世上,可有什么比生的希望更可人宝贵,更令人珍视么!
沿着绿水一路走走停停,竟然看到了两只交颈而行的黑天鹅,好似是恩爱和谐的伴侣,共同游走在涣散的时光的流里。灼灼日光下天鹅的羽毛泛着健康的黑色光泽,红色的鹅嘴更见鲜艳。听岸边垂钓的人说,这里的黑天鹅是新引入饲养在这的,刚刚安家。想来我与他们夫妻二人这一见也是有缘。
漫漫长途,是谁陪你走过?那怕仅仅只是一程的真心陪伴都是那样明媚温暖。漫漫时光,你与谁有缘得见?那怕只是一面,每一个当下的幸福都应当珍惜与感恩。
走过了西堤,走过了玉带桥,来到万寿山前。没到万寿山昆明湖,怎么不能说是来过了颐和园。慈禧老佛爷想要“万寿”,人人都想要“万寿”,哪有谁能克服得了对死亡的恐惧呢?如果可以哪还会有各派宗教的兴旺香火去安抚那苦弱无依的灵魂呢?官方统计数字说今天中国女性的人均寿命是76岁,男性稍少一点。比起慈禧老佛爷生活的朝代中躺在床上抽大烟的老百姓那少得可怜的年岁,这简直是了不起的成就。然而哪怕是有朝一日科技发达到了人均176岁,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五百年后也是一样要面对那驾鹤西去的一日。
不论你有多难过,不论你愿不愿承认接受,如何面对坎坷与死亡,是人类永恒的课题。
慈禧老佛爷挪用军费把漪清园扩建成了颐和园,称夏宫,避暑出游,消夏宴乐。院内设计融中外南北特色于一体,苏州街的热闹繁华,杭州西湖的苏堤春晓、柳浪闻莺都非搬来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怕这王是气数将近的王。1911年,清帝退位,昔日的帝王失去了万人之上的权威,这皇家庭院天子近旁,也只需20元人民币就可以任我等小民闲游一回。
世上唯一的不变就是变,时光不曾为谁停留,任谁都无法阻挡历史前进,那怕你曾是不可一世的王。终究桑海一粟,零落如尘埃。
走出颐和园,醉落在碧波蓝天的美景溶溶与历史风烟的往事千千里的我似乎才如梦初醒。正想到晏殊的一曲《浣溪沙》似乎刚好引用做结尾:“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2018年2月
写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