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呦梓栽
蝇营狗苟，兜兜转转，一直追寻着远方的荣耀与梦想，终此一生。
或许倒不如，做一棵会开花的百年老树，可以静静观看这世间的离合悲欢。少些刀光剑影，远离尘嚣世俗。
(一)星河
指，是苍白纤细的指；刀，是薄如蝉翼的刀。这样的组合本应笑傲江湖，谁与争锋。可是……
泄密，暴露，追杀，落涯。我苦笑，没想到我莫星河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忆往昔，白衣轻裘马蹄疾，红袖满车笑轻狂。倚剑长歌一杯酒，意气高于百尺楼。
我用力压住腹部的伤口，沿着溪流在密林中逃生。出林，望远。一树，一屋，一椅，一桌，在一侧险峰后出现。
身体求生的本能让我踉跄的撞到门前，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敲响了门。那时的我不会知道，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注定了一生的牵念。原来，结局早已写好。缘矣，命矣。
在我晕过去的刹那，我想我是看到了一只有着洁白羽毛的鸟儿在阳光下飞过，自由而美丽。
（二）飞鸟
我是一只鸟，在天空留痕，徜徉于山川湖海。然而，有一天不小心被老鹰所伤。我知道自己伤的很重，被折断的那侧翅膀已经失去了知觉。最终，无力飞翔的我从云端跌落到了一棵桃花树下。
就在我痛苦的等待着死亡的时候，我的主人，就是何春秋救了我。她丝毫不嫌弃我的一身鲜血与泥土，轻轻的将我抱起。她的手不像闺中弱女那般柔软细腻如羊脂玉，意外的有着干燥温暖的触感。
在暂时不能飞翔的这段时间，我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主人家里。我的主人善良美丽，过着宁静淡泊的日子。她每天夜览月光如水，朝看落花无声。眼波溶溶，欲语还休。
可是，我和她的宁静生活被一个陌生狼狈的男子打破了。见到他的那一瞬，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要远离这个看上去伤势很重的人。而我的主人善良依旧，再次伸出了温暖的手。
我见到脸上染血也难掩剑眉星目的男子被我的主人倾心照顾。我见到主人的玉颜染上胭红。我见到他们以桃花相赠，以桃树定情。一对璧人，一颗花树。
是谁的脸被桃花映红，又是谁的心因爱跳动。我想，善良的主人喜欢上的人，是一定不会错吧。因此，我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初见他时的直觉。算了，人类的世界我可不懂。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和主人作别，回归天空了。
我本以为他会留下，可是，良辰美景佳人笑，不思浪子终须归。
三日后，星河病愈。去，终无迹可循矣。
人类的世界，我果然还是看不懂。我最后看了怅然若失的主人一眼，展翅飞向了高空。我知道，那里才是承载着我自由与梦想的地方。
（三）春秋
终于，那只白鸟还是飞走了。原来，这路啊，真的要一个人走。对了，我叫春秋。哈，是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呢？
父母在这云幽谷隐居一年后生下了我。又十年，母卒，父杀强敌后殉情。生同衾，死同穴。
我在山野中长大，却是江湖的女儿。春秋，父母或许是期望我能像草木那样，春华秋实，生生不息。又或许是想让我放下祖辈的过往，笑看春花秋月，安宁喜乐历经春秋到白首，不负枷锁。
可是，我虽眼中见春之百花，夏之苍翠。可心中江湖热血未灭。忘不了，母亲在敌人面前的苦苦哀求；忘不了，化作一片废园的故居；忘不了，被屠杀的乡邻死前的哀鸣。终究，一把大火掩盖了所有过往。
午夜梦回，半夜惊坐起；红烛高照，驱不了寒凉。当年我有幸从那片大火中逃出，然后，手中之物不再是胭脂秀帕，而是凛冽寒刀。又五年，日夜潜伏，终得良机。
武林盟主被下毒谋杀，武林因无主而乱，江湖风云再起。盟主之子莫星河携盟主令出逃。而我抓住了这天赐良机。
嘘寒问暖，贴心照料。终近君侧，窃君令牌。窃盟令，出幽谷。朝天笑，谁争锋。复仇之旅由是而行。我不禁又想起父亲的感慨，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绝不能了在我身上。
（四）花树
挺拔的躯干是我粗壮的腰身，如霞的繁花是我巨大的头冠。我是一株有百年历史，很老很老的桃花树。听说树老了，记性也会不好，我不禁有些担心。
“奶奶，桃花奶奶，到了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啦！”我身下荫庇的小草们叽叽喳喳的叫喊着。哈哈，因为担心忘记以前的东西，我现在每天都以讲故事的方式回忆往事。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将一个故事缓缓道来。“沧流二年，一对神仙眷侣来谷隐居。虽衣带当风，如诗如画，但血腥味浓，无疑是江湖出身。”身下小草们好奇的睁大了双眼。
“沧流三年，得女，名曰春秋。哼，他们凡人又怎能如木一样生生不息。春秋指的是时间的漫长与深邃，人类啊，他们的寿命可当不起。”我有些不屑。
“沧流十八年，莫星河至。星河，指的是空间的渺远与广阔。不过是区区武林盟主罢了，还想一统江湖，千秋万代。所到之处，皆是吾疆？”
“沧流十九年。武林历劫，血流漂剑，一片涂炭。当年的那个娇弱少女何春秋啊，成功盗盟主令，挑起事端，蛊惑人心。”
“沧流二十一年，春秋归幽谷。于桃花树下埋藏盟主令。后，不知所踪。同年七月，星河至，扶树叹息。”我感到有些可惜，翩翩如玉君子，已满身风尘，半生血泪。叹矣。
春秋之长，星河之辽。又岂是他们人类可以妄言？即使是我们草木之辈也不能随意揣测。
他们人类啊，蝇营狗苟，兜兜转转，一直追寻着远方的荣耀与梦想，终此一生。或许倒不如我，一棵会开花的百年老树，可以静静观看这世间的离合悲欢。少些刀光剑影，远离尘嚣世俗。
“对了，我年轻的时候听一个小子说过:心似繁花艳照，身如古木不惊。这话我居然记住了，这么多年都没忘。哎哎，这些孩子怎么都睡着了呢？气死我了，是我讲的故事不好听吗。罢了，罢了。”
多年后，再回首。或许只有桃花依旧笑春风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