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个女人可能生产的次数,她应该有6个孩子,但现在只有3个。
那个女人,55岁,体格瘦小,满脸皱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她在工厂打工,一月休息两天,早上8点上班,晚上加班到11点,一天下来经常腰酸背痛。
她喜欢跟自己唠叨,唠叨说打工好累,好想回家休息休息。然而,想想她孩子们,现在都没什么经济基础,怎么忍心加重他们的经济负担?再想想她小儿子,初中毕业,工作七八年身无分文,25未成家,她又哪有心思休息。
儿子该成家了,装修老家房子需要钱,买车需要钱,彩礼需要钱,婚礼也需要钱,这一系列钱,从哪里来呢?她只有努力干活,每个月可能还能存上四五千,这样一年下来自己也能存五六万。
55岁的她,视力退化,身子不再灵活,也越来越不受厂里领导的待见。她说:“有次产线主管骂我是不是瞎,我差点哭了,可人家说的也没错啊,我是有点眼花了,好几次都看不清穿错孔。”
所以,这个女人即使累,也只是说说,不会真的离开工厂,毕竟离开了不仅没有了钱,可能以后也找不到工作。
这样一个女人,为了孩子,坚持工作,努力挣钱。
可儿子不打算理解她,还经常觉得这个父母欠他的。养不教,父之过,为什么当时不阻止自己辍学?为什么当时报技工学校只考虑钱多少?累只是这个女人自己选择的。
年少的不满,成为她儿子理解这个女人中间的一道墙。
姑娘也不是理解。二姑娘从记事起,这个女人就在外面打工,只是偶尔过年才回家。二姑娘说,她到上大学的时候,对父母既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印象,因为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她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很多电视上的孩子都说很思念自己的父母。对她来说,父母回家与不回家,都没有任何区别,可能一开始买了新衣服会兴奋,但长大后,跟父母的审美不一样了,也就这样。
关于这个女人,二姑娘印象最深刻的是,年后外出打工,这个女人都会亲亲她,还有就是通话的时候,这个女人会突然在电话里哭,说对不起,这这一切,二姑娘都会觉得很震惊。
多年的不相处,成为二姑娘理解这个女人中的座山。
大姑娘是这个女人最省心的孩子。父母不将孩子交给奶奶之后,大姑娘就带着弟弟妹妹,承担父母的一半责任。可能正是这样,大姑娘很早就体会到了这个女人的不易。
大姑娘几年前已经出嫁,但出嫁后也会经常问问家里的状况,给这个父母买很多东西,让这个女人不要太辛苦。然而,时间久了,出嫁的女儿也慢慢跟她疏远了。
这个女人几乎不跟他孩子抱怨自己的生活,她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生活,担心给孩子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关于另外几个孩子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只有家里有一张很多年前拍的照片,让人好奇。
照片里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四个孩子。
之前孩子们也会问,照片里另一个娃娃是谁。这个女人说是她的四女儿,这个四女儿加上另外一个大女儿,都已经过世了。
为什么会过世,这个女人都只是说那时候太穷了。
20世纪80年代末,这个女人结婚了,一年后就生下来大女儿。
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也没地方看病的年代,大女儿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
没多久,那个女人怀上了二女儿,就是现在的大姑娘。因为有了大女儿的事故,生下二女儿后,这个女人对这个二女儿格外照顾。
农村人没什么节育意识,很多妇女经常生完一胎不久又怀上第一胎,这个女人也是。
生完一胎后,这个女人又怀了一胎
怀第三胎的时候,村里抓计划生育抓的很严格。按规定生完娃后都要去乡政府上环节育。如果第一胎时男孩,那女性时不会允许再生,若第一胎是女性,上环4年后可以再生一个。生完第一胎后,如果还不上环,那也要三个月就去检查一次,看有没有怀孕,如果怀孕了也要即使打掉。
由于想把孩子留下,这个女人想着跟跟丈夫跑到了广州,孩子生下之后再回家。
然而,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村里计生人员却不停歇的试图让人找到他们,让她回村里堕胎,并且扬言不回家,就把父母的家,兄弟的家的东西都搬走。这个女人以为拖着就一定能把孩子生下来,于是躲着一直不回家,但最终家人还是与这个女人联系上了,说已经把她父母家的东西搬了一遍,过段时间又要去搬她哥哥家的东西。
迫于这些压力,这个女人终于回家了,而此时,腹中胎儿已有7个多月。
不忍,却没办法。
经过这次教训,这个女人与丈夫开始节育,控制在生下二女儿的第三年怀孕。如愿以偿,在第三年,怀上了第四胎,生下了现在的二姑娘。
二姑娘是在广州生的。这个女人怀孕没多久就跟着丈夫出广州谋生去了。去了广州,也没什么钱可挣,他们就一起给农场主种香蕉,孩子则自己待在不远处的简易木房里。当时也没什么吃的,她丈夫经常要去农场主家里借米续日。
生了二姑娘后,没多久这个女人又怀上了第五胎。
第五胎生了下来,又是个姑娘。但姑娘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一直感冒,在父母的照料下,转眼也到了了牙牙学语的年纪。一次,姑娘发高烧,这个女人跟丈夫马上抱着小孩去旁边的诊所看病。但小诊所说自己看不了,要他们去大医院。去了医院,丈夫跟医生说很急,孩子发烧的严重,医生却只叫他们在后面排队,很急的病人不止他一个。后来,队排到了,孩子也逐渐失去了体温。
这个女人的丈夫说,四女儿那天在他怀里发烧难受抖动的感觉,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也是我们对不起她,为了生下后面的男娃,几乎没怎么给她喂过奶。”丈夫说到这时时,这个女人没有说话,在旁边沉默。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正沉浸在过去。
1997年1月,这个女人家的男孩出生了,然后离家多年的她,也终于回家,做了结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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