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事隐”,“假语存”。这是读《红楼梦》的人再熟悉不过的两个词。在《红楼梦》里,有太多真真假假的事,至今都还让人乐此不疲地琢磨。
且不说曹老先生是否真的隐去了真事,留存了假语,只谈他所叙述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故事。当中的言语,也都是真假参半,耐人寻味。
先说第一章里的和尚、道士、甄士隐、贾雨村。明里虽然在写他们,暗里却在交代贾宝玉和林黛玉的背景,好引出下文。这也实在是为了隐去主人公的真实背景而编排的故事。
再来,他把贾宝玉说成神瑛侍者,把林黛玉说成绛珠仙草。这显然是假话!然而,如果没有这假话作引,他又如何叙述这两个如神仙一般的人物?
光背景都存在这么多真假,更别说后文的叙述中是不是也存在把假的事说成真的事了!
比如说,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就说:“这位妹妹好像在哪见过?”这也明显是句假话。懂他意思的人,会会心一笑,而不懂的人,必是要当了真,解释一番他们如何没见过。
事实上,从前文的设定来看,他们确实是见过的!只是,这设定是假的,所以,就算他们真见过也是假的。
至于他们之间那真得不能再真的感情,在“还泪”一说的前提下,竟看起来像是一个假的故事!
当然,曹老先生的本意可不是想用一个假故事来骗取大家的感情。至于他为什么要把真的故事放在假的架构里,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保存最大程度的真感情。
正如我很厌烦很多人说林黛玉只知道哭哭啼啼一样,曹老先生许是也如这般担心大家误会林黛玉的眼泪。
林黛玉的眼泪,每一滴都因真情而落。她率真直接,所以才有这么多眼泪。
她是一个容易被人误会的人,所以她才特别需要被理解。她越需要被理解,就越会严格要求自己。而她越严格要求自己,别人却越觉得难与她相近……眼泪,便由此而来。
这一切,都只因为她爱较真。她很向往真实,所以,在虚无的世界里她也想找到一份实实在在的感觉。而这感觉,岂是说有就能有的?
她那么聪敏,当然也知道这些。但她却怎么也做不到糊涂一点。甚至,她越努力糊涂,自己就越痛苦!
她会觉得这糊涂是“假”,违背了“真”的世界。虽然她也知道这世间无非是“太虚幻境”,世间之事,虚之幻之。太过较真,往往会让自己过得不如意。
正如“太虚幻境”两边的对联所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如果把虚无的世间之事当成真的,哪怕真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它也是虚无的。如果把虚无的事情当作确有其事,就算确有其事,也不过是虚无罢了!真感情固然可贵,但也不可过于沉溺……
然而,情之所至,岂能说变就变,说改就改,说不沉溺就不沉溺?
所以,能坚持真感情的人,是真的很不容易!能坚持下来的真感情,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