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又一次的开学,我又久违地来了一次沉重的感冒。事实上,我这具躯壳就一直“多灾多难”,大小感冒频发不说,还时不时有点这啊那啊的小毛病,加上体育的弱势,身体一直处于一种抑郁的状态,不好不坏地尴尬地拖着。
然而庆幸的是,这个时候还有wuli尼采和我隔空对话。我在脑海中看到他的样子,也是这样一个黑瘦弱小的少年形象,睁着一双忧郁却又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据说,尼采的童年就是以一个“小病秧子”的形象存在着的。他是个沉默的孩子,两岁半才学会说第一句话。过早地领略了人生的阴暗面,铸成了他忧郁内倾的性格。由于父亲过早去世,他被家中信教的女人们(他的母亲、妹妹、祖母和两个姑姑)团团围住,她们把他娇惯得脆弱而敏感,幼年的尼采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无常,因而变得孤僻,尼采也曾经这样讲述形容他的童年:“那一切本属于其他孩子童年的阳光并不能照在我身上,我已经过早地学会成熟地思考。”17岁尼采患上了严重的疾病,首次出现健康恶化的征兆,被送回家休养。
当我被这具糟糕的躯壳拖着沉重地生活的时候,我有时也会觉得这具躯壳仿佛一个负累,反倒不如纯粹精神的状态来得好些。假设可以把人的肉体全部剥离,只将大脑泡在福尔马林里联通数据,不也一样可以写出全部的《红楼梦》来么?
然而尼采说,人不是别的,就是对世界怀有强力意志的身体。他告诉我们,我整个地是肉体,而不是其它什么;灵魂是肉体某一部分的名称。创造性的肉体作为自己创造了创造性的精神,作为它的意志之手。他拼命地与“古典理性”搏斗,就是为了建立现世的、感性的、以身体为主体的生命美学。
他告诉我们,人是不能只要大脑而放弃躯干的,因为人的肉体与精神同样重要,就像日神精神离开酒神精神以后,悲剧就不再那么宏大一样,强大的意志需要强大的体魄来承载。
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尼采也一再地强调着肉体的价值。他嘲讽道,“你们这些轻视肉体者啊,即使由于你们的愚蠢和轻视,你们也为你们的自己效劳。”他甚至感慨,“在你的肉体里,比在你的最高的智慧里,有着更多的理性。”
也许由于尼采有着一个敏感而脆弱的肉体,反而更明白肉体的强大,他是“非理性主义”的先锋,也是“身体美学”的领军,因为他知道身体的感性认识对于认识这个世界的价值也许更胜于理性逻辑的运算,他相信,肉体的知觉感受就是真的,而这种强调肉体其实就是最为直接的生物本能。也正是因此,他尖锐地提出:肉体才是你的生命,轻视肉体就是否定生命,否定生命者怎么可能成为闪电,灵魂比肉体先死!
也许,他最感激自己“多灾多难”的躯壳,因为正是因为这具躯壳对于病痛、刺激,乃至一切的情绪都那么敏感,他才可以感受到更加丰富的世界,才更明白感性的力量会有怎样的创造。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有濒临死亡的痛感,才能感觉到活着的实感,这对于一个渴望探寻到一点“终极世界”的人来说,也许是最幸运的事儿了。
他始终感恩着“重压之魔”,也许这个“魔”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他的“病”。正如他说,“只有巨大的痛苦……强迫我们哲学家下降到我们终极的深渊。我怀疑那样的痛苦能使我们‘更好’,但我相信它能使我们更加深刻”、“那杀不死我的,使我更强”。病魔成了他的生命的一部分,甚至于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患病与疾病的折磨,他的生平与著作都是无法想象的。
然而感激这具“多灾多难”的躯壳,也许更在于对于健康身体的渴望上。尼采透过他的身躯看到了一个丰富的世界,但他更清楚,要看到更广博的世界,就务必要变得更加强大。也许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地推崇“超人”的力量,因为他自己是最希望变成这个强大的超人的人。
他说,世界的本体是生命意志,要医治现代疾病,必须恢复人的生命本能,并赋予它一个新的灵魂,对人生意义做出新的解释。所以他要重估一切价值,他要在上帝和强权之间搏出一条属于新人类的路来,即“超人”的路,最强大的体魄和最强大的精神能够认识的路。
人生在世,难免要生那么几场病,受那么几次痛。也许运气好,只是零星的几次,又或者如我一般有过一段频繁拜访医生的岁月,乃至于如尼采一般有过一些可怕的疼痛。然而幸运的是,这些糟糕的痛感都化成了我们活着的实感,让我们能够更好地认识世界,认识我们自身。更重要的是,我们会在疾病中发现身体的重要,然后在痛苦中积极着锤炼自己的体魄,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超人”,也许这才是我们最该感激这具躯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