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世纪已过去了,我出生在上个世纪那场史无前列的运动初期,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精壮老伙子啦! 自我感觉良好,但就是多了个爱回忆的毛病,每每会想起儿时的那段弄堂记忆,时光荏苒如白马过溪,儿时已恍如隔世,国家经济的高速发展,科技的巨大进步,生活水准的极速提高……大家都搬进了高楼大厦。绝大多数的年轻人甚至比我小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也都是没有了弄堂的记忆,因为弄堂旧屋拆迁那年我才八岁。 现在儿时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了,伴随着弄堂生活的目前却已消失的服务老行当、每家每户的柴米油盐、晨雾中熏得满弄堂人流泪的煤球炉、黄昏时煎炸烹炒的烟火气…… 每当想起犹如又闻见了铁锅上红酱油的焦香味 。
人类群聚的地方往往都是以自然村落为单位的,存在了数千年,但村的单位明显地不适合进了城池生活的人,自秦朝始的统治者多会分块、分户数的编制管辖单位,方便管理。形成中央-郡-县-乡-亭-里-什-伍-户的国家治理体系。伍是五户,什是十户,数十户合在一起为里,每个里都有里长。数十户人家聚住在有一条从大马路上开口的通道进入的可大可小范围里面,大马路上的门面房,它是以马路上的顺序号编制门牌号的 ,但是从大马路上开口进入去聚住区的这个开口处,就不能称之为门牌号码了,而是按照门牌号码的序列编之为一个里弄号 。举个例子:如果马路上的门牌号是100号和104号,那么中间那个开口的通道就称之为102弄。 上海至今许多留存的老的石库门里弄房子,取名字就叫做什么什么里的。像什么福康里呀,常德里呀,信德里呀,渔阳里呀等,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在解放以后在门牌号的编制当中,没有采用里这个单位词,而是选用了里弄的弄那个单位词。我国各个地区对于此种形式的编排都有自己的称谓,各不相同,在北京叫胡同, 在成都叫巷子,在上海那就叫弄堂了。 上海弄堂这个称谓官方叫里弄,是最接近我们国家古代户籍编制制度中里的这个称呼的 , 里弄就是官方一个统计单位,古时每个里都有一个管辖者,叫里长,或者叫里正, 现在管理里弄的最高行政长官是里弄居民委员会的支部书记 简称里委书记。里上面的一级管辖机构是亭,中国最著名的亭长就是泗水亭长汉高祖刘邦了,刘邦的成功说明了基层工作也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上海的居民通常会把里弄这个词沪语化了叫作了”弄堂”。人们了解上海的弄堂比较多的就是解放前租界里留下来的大片石库门里弄, 最著名的莫过于就是一大会址和新天地了 。但是上海更多的是砖、土、竹、木搭建的一排排老百姓的居屋了,比起石库门的坚挺、结实、美观 。它充其量只能算是有门有窗,抑或有楼的简易工棚而已。上海最差的工棚是只有用几根木棒或竹子支撑起的一个三角形,有点像露营的帐篷,但材料有巨大差距的,搭好的三角支架上盖了破布、油毡 、茅草等权且成了避风挡雨的窝,由于过于低矮人是无法站立或是蹲立进出的,只能是躺下移动进去睡觉休息,由于地势低洼 ,如果遇上刮风下雨 整个人就等于躺在了水塘里 。这种形式的排窝又被形象的称为滚地龙。上海最大的滚地龙就是蕃瓜弄,紧邻上海火车站,是个爱国主义的教育基地,小时候学校会经常组织参观,对比新旧社会的差异。如果现在的孩子觉得生活还不美好,家长完全有必要带他们去参观一下,增加下感官的刺激 。
我们家所住的弄堂,那就是好了许多啦,因为我家有一个善良而肯帮助他人的舅爷爷,舅爷爷是我奶奶的堂兄。我的太外祖父有严重的有重男轻女思想,连我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女儿,我奶奶排行老二,她的姐姐我们称之为大姨奶奶,她的妹妹我们称她为七姨奶奶。小时候只知道叫而不明就里,长大了以后问了奶奶才知道,她告诉我太外祖父生了三个女儿后,一气之下把老三叫作了老七。 因为七仙女就是到老七为止的,提前叫破,那就不用再生四个女儿了,可以直接生儿子了。 可惜的是,生了三个女儿后,太外祖母没有再孕。太外祖就带着他的侄子~我的舅爷爷到了上海, 经过多年的发展,他们的条件也越来越好了,舅爷爷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人极义气豪爽的,因此在上海的生意场上,混的是风生水起,开了个油料洋行。家也住进了上海中百一店后面六合路的公寓里。此时我爷爷奶奶已经成婚还生下了我的姑妈和我的爸爸,爷爷在乡下是开了个小餐馆, 日子过的是惬意舒适,但是随着日本人占领的我们苏北老家,当地人的生活已无法维持,餐馆也没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他也只能到上海谋取出路了。当时的交通非常落后,从乡下家里只有手摇船再换大轮船,历时一周才能到上海。幸亏舅爷爷念着太外祖的恩情,为人也是极仗义的!二话没说就在当时的闸北,算是公共租界的地方,舅爷爷花了六担米的价格, 给他的三个堂妹顶了一套独立的带搁楼的屋子。 这个价格放在今天也可以买一套联排的别墅啦, 可见上海的房价从来也没有便宜过 。 这间老屋我就给它起名叫”六担米 ”。 后来大姨奶奶带着女儿回乡了,七姨奶奶一家也搬去了杨浦工厂那边。爷爷奶奶在”六担米”又生了叔叔 。 叔叔20岁那年,我的父亲也结婚了 , 爷爷奶奶当时有能力在对面的排屋买了半间北屋给我的父母做了婚房。我和妹妹就是出生在这半间北屋里的, 从出生一直到”六担米”的拆迁总共过了八年,我记的经历也就是在这八年里的事,现在却想来越发清晰了,而且也感觉到在这弄堂里发生的事情又是那么的有趣而泛着幸福的甜味,让我有了一种冲动想写下来 。 弄堂里的水、电、煤状态,每家油盐酱醋茶的趣事,还有各式各样的上门服务等,现在想来那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我会慢慢的道来,还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普通人的弄堂生活。预告下一章~自来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