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安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脸红,把被人追杀说出了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云沐颜听完笑得花枝乱颤,毫无形象,却在不经意间闯入独孤安世的视线。
那些江湖名门听到独孤安世的话,估计会吐血三升,然后颤巍巍地指着独孤安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扑哧。”侯远洋没忍住笑了出来。
“城主,你这些话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了,还不得抄家伙跟你拼命。”
又被追杀了一天,他们围着火堆,坐在一起聊天,其实一直都是云沐颜和侯远洋在说着各种有意思的事。
白空尘和独孤安世在一边闭目养神,不知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经常这样一个人出来吗。”
“对啊,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到处去走走看看,有一次我在外面玩了差不多半年才回家,还去了很多个很有意思的青楼。”
“青楼?你还去过那种地方,而且?很多个!”
很明显,云沐颜对这件事充满兴趣,还印象深刻,侯远洋的脸色却怪怪的。
“当然!那是我第一次出门,当然高兴。”
看他的表情,云沐颜一脸自豪,又神秘兮兮地看向侯远,“你不会没去过吧?”
像是被踩到了猫尾巴,侯远洋突然变得很激动,立马维护自己的面子。
“我洁身自好!不行吗!再说啦,你一个姑娘家家,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还脸红了,要不要我下次带你去看看,长长见识也好嘛。”
云沐颜笑得越开心,侯远洋的脸色就越难看,又想起一旁的独孤安世,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到:“是吗?那我告诉你,城主和他也没去过,要笑一起笑,笑我一个人算什么!”
正在一旁休息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白空尘更是满脸不悦地瞪着侯远洋,这是云沐颜第一次在他板着的脸上看到其它表情。
看到独孤安世没什么反应,云沐颜渐渐停了下来,没有再笑。
她突然很想知道,独孤安世有没有去过青楼,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
只好不时地假装转头,借此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可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见自己不小心把独孤安世拖下了水,云沐颜立马调转方向,开始挤兑侯远洋。
“没去过才好,没去过才好,阿世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想去那种地方看看。”
“云姑娘,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重色轻友!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侯远洋满脸的不可置信,脸上写满了委屈,可怜巴巴的,像是被欺负的大毛狗一样。
“对啊,我就是重色轻友。”云沐颜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而且被人一直盯着,异常难受,就想借机打发时间,“要不我跟你们说一下,反正也没事干。”
“我就只是想听听而已,只是听听,没别的想法。”
听到这话,侯远洋狠狠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放心,我记忆力很好的!”
云沐颜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她只是教训了他们一顿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可以看到别人这样,也很有意思。
那次出去的时候,云沐颜只有十四岁,武功没有现在好,懂的也没有现在多,最深刻的记忆都留在青楼了。
那地方看上去是烟花柳巷之地没什么防备,可实际上却围得严严实实,别说当时的云沐颜了,就是现在的云沐颜,想起来也是发自肺腑地佩服。
“江湖上那些门派要是有这一半用心,也不至于混的连青楼都不如啊!”
直到现在,云沐颜都深有体会,这话要是让那些宗门之人听到了,就算打不过摘星楼也得集体抄家伙来和云沐颜过两招。
当时的云沐颜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在云沐颜经过青楼的时候,正在训斥青楼里那些姑娘的老鸨,眼都看直了,回过神来,快速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于是立马凑过去,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满脸堆笑地看着云沐颜。
那声音,云沐颜一听就鸡皮疙瘩掉一地,还有那飘到脸上的各种脂粉味。
“小妹妹,一个人吗,饿不饿,妈妈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云沐颜不太懂青楼里‘妈妈’代表的意思,所以特意打量了一下这个老鸨。
眼前的人看上去很奇怪,身上的脂粉味儿也浓的让人想吐,但她觉得会请自己吃东西的应该不是坏人,就跟着那老鸨进去了。
进去前,她还看见周围有不少人,特别是妇人,一直指指点点地看着自己。
那老鸨也万万没想到,云沐颜虽然不懂事,可脾气却暴躁得很,下手也狠,赔了一顿饭是小事,差点连店都砸了才是大事,那心里的阴影面积,真是无以复加。
以至于那老鸨现在一看到一个人在街上走路的小姑娘,都不敢靠近,就怕她是下一个云沐颜。
当时那老鸨还很开心,骗到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心里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她把云沐颜带到里面,因为是白天,所以这里还没有多少人。
云沐颜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特别好奇,一双眼睛到处看来看去,但刚一进到那里面她就后悔了,那里面的味道闻上去一点都不好。
从大门进去就有一个屏风挡住了里面,绕过屏风,就可以看到大厅的样子。
整个大厅看上去全都是大红色,空气里还有一股脂粉味,左边摆满了一张张的大红桌子,右边有一个高出地面约一尺的高台,上面可以站十来个人,两边挂着颜色夸张的纱帐。
通往二楼的楼梯正对着门口的屏风,老鸨带云沐颜上了二楼的一间房,一进房间,那股浓浓的脂粉味淡了许多。
在进门前,云沐颜看到左手边的房间靠近她这边的门是开着的,有好几个人坐在,还有一两个从里面看着她。
老鸨让云沐颜在房间里等她,随即摇着扇子出去了。
不一会,房间里进来一个人,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仆人,却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个人看了云沐颜一眼,又看向外面,就有人端着食物进来了。
云沐颜并没有去拿吃的,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看了一下外面,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地面,雨越下越大,热气从地表冒出来,空气也变得很闷热。
云沐颜最讨厌这种天气,要不就别下,要不就下大点,而且这雨丝毫没有变小或是停下来的意思,正当她打算关窗户的时候,左边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那小丫头看上去才十三四岁吧,妈妈也下得了手!”
“她只关心她口袋里的银子,哪里管其它的事。”
“明明是姐妹,薰姨人就好太多了。”
“……”
‘妈妈’?是指刚才的那个女人吗?‘小丫头’是我吗?那她们所说的‘薰姨’又是谁?
云沐颜没太听懂,但隐约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想接着听下去,还没等隔壁的人说话,就听到了那个‘妈妈’的声音,只好不紧不慢地关上了窗户。
转身的同时吃了一颗药丸,可以解一些简单的毒,但如果是太复杂的毒就没用了。
云沐颜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带她进来的人应该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妈妈’,那在后面进来的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薰姨’了,难怪她的穿着打扮既不像仆人,也不像里面的年轻姑娘。
云沐颜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些人口中的薰姨,她身上的衣服是素白色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很难受。
又看向那个妈妈,她好像知道情况,满脸不耐烦地看着那个薰姨,让她去休息,听上去,口气也不好。
那个薰姨却看向站在窗边的云沐颜,似乎不想出去,妈妈也没有强迫她,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不太乐意。
“小妹妹,你饿了吧,先来吃东西吧。”
云沐颜走过去,也不担心她在菜里下药,她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个妈妈要做什么。
菜里就算有药,也只会是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因为刚才的药丸,所以不会生效。
云沐颜撸起袖子,撕下一只鸡腿,正打算吃,那个薰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冲过来抓住云沐颜的手腕。
她动了动手腕,力气太小了,又不好跟人动手,只好抬头看着眼前激动无比的妇人。
可那个薰姨只是看着她手上的朱砂痣,那个妈妈也只是看着她,见两人没什么太大的动作,云沐颜放下了戒备,可还是一直扭动着手腕,但就是抽不出来。
“你手上的是……”
她很激动,也很惊讶,似乎是看见了丢失已久的东西,可云沐颜却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后悔,还有……伤心?不就是一颗朱砂痣吗?就算她觉得不好看也没必要这样吧?
但她只想让这个抓着她的人松开,便随口答到:“朱砂痣啊!”
云沐颜不喜欢别人碰她,再加上现在还有两个人死死地盯着她,就算那个薰姨抓得再紧,她也死命掰开她的手指,把被抓得通红的手给拽了出来。
薰姨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和那个妈妈看了对方一眼,那神色显然是不相信云沐颜说的。
不,这不是什么朱砂痣,是守宫砂!
那个薰姨在心里快速地否决了云沐颜的话,继而又抬头仔细地打量着云沐颜。
云沐颜穿着淡紫色的软烟罗裙子,头上没什么首饰,只有一只水晶步摇,簪头上立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蝴蝶,簪头下是几串水晶制成的流苏,很简单,却很漂亮。
再加上云沐颜的言行举和周身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云沐颜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不是一个孤儿。
那个薰姨不死心,一直盯着云沐颜收臂上的朱砂痣,继续问到:“这颗朱砂痣是在你出生时就有的吗!”
“不知道,不过阿娘说我出生时就有,有就有嘛!反正也蛮好看的!”
云沐颜觉得她们很奇怪,又不想和她废话,就干脆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又看着那个薰姨,终于开口了。
“夫人,那个,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会医术,可以帮你看看吗?”
云沐颜自认为自己说得很诚恳,脸上的表情也很和善,看那个薰姨愣了一下,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便满脸笑容地看向她。
“放心吧,我医术还不错哦!”
薰姨看着云沐颜的笑容,眼眶里积满了泪水。
云沐颜歪了歪头,看着她,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她还特意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上去不吓人吧,表情应该也不错啊?
看到情况变成这样,一旁的妈妈立马接着云沐颜的话说了下去。
“小妹妹,看不出来你还会医术,是这样的,她常年头痛,麻烦你帮她看一下吧!”
看她这么说,云沐颜才抓住薰姨的手腕替她把脉,想着医书里写的、平常接触过的病例,再和她的情况进行对比。
“你头痛一般是在阴雨天吗?”
云沐颜仔仔细细地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薰姨。
薰姨像是回过神一样,木楞地点了点头。
“你以前是不是生过孩子,后来坐月子的时候没注意,落下了病根,从那以后就经常头痛。”
她很认真,跟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薰姨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不可思议地看着抬头,看到一脸认真的云沐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云沐颜看了一下周围,没找到自己要用的东西,只好看向那个妈妈。
“你们这里都没有文房四宝吗,我要开一张药方,麻烦帮我找一套过来,谢谢。”
“我们这里除了算帐以外,哪里会用到这种东西,只有我房间里才有一套。”
‘妈妈’假装挥了下扇子,看上去就像是在开玩笑,云沐颜却不想跟她废话,“那麻烦帮我拿过来,我也可以尽早写好药方,你们也好尽早抓药,这种事可耽误不得。”
那个‘妈妈’去拿文房四宝的时候,薰姨一直看着专心剥枇杷的云沐颜,云沐颜被看得头皮发麻,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希望那个‘妈妈’可以快一点过来。
湖笔、徽墨、宣纸、端砚,这些文房四宝不只是有名,更是写字时的一种享受,看到她拿来的文房四宝,云沐颜觉得她们不想普通的青楼女子。
青楼里的女子并不都是靠出卖色相为主,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满腹诗书的才女,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还有无处可去的孤儿……
有很多女子都是迫不得已才沦落青楼,她们靠卖艺为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摘星楼就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所以她才不会担心。
在云沐颜看来,青楼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只是因为奢靡无度的生活被人所误会而已,从青楼出来的人,也都是靠自己活下去的人,她都会尊敬她们。
云沐颜一边写一边叮嘱她,一专注起来就暂时忽略了那让她不适的目光。
“你的头痛是坐月子时不注意留下来的,没办法根治,我写的这个药方只可以帮你缓解头痛,但效果你不必担心,只要按时服用,即使头痛发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检查一遍后,才将药方递给她们。
“字有点丑,凑合看吧!但药方一定有效,好了,总算可以吃东西了!”
最后一句是她特意加上去的,她在等,等她们阻止她,可到云沐颜吃完鸡腿后,她们也没有丝毫动静,只好假装被迷药迷晕。
为了装的像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就倒在了桌子上。
“我的头,嘶~,待会一定要那两个老女人好看!”
云沐颜暗暗地想着,已经想好要怎么收拾这两个人了。
见云沐颜倒下,那个‘妈妈’过来推了云沐颜两下,还叫了她两声,看她一直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云沐颜也仔细地听着她们的动静。
薰姨放下药方,看了看云沐颜,又看向那个‘妈妈’。
“葵儿,姐姐没求过你什么,但是这个小姑娘……可以放过她吗。”
开口的是薰姨,她和这个‘妈妈‘是姐妹,本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因为家庭变故,才被买到了青楼,后面薰姨被人赎身,离开青楼,那时她已怀有身孕。
本来可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的丈夫却被山贼杀了,她就只好一个人生下孩子,孩子却在五六岁时生了一场病,死了。
薰姨离开时,她的妹妹葵儿,是青楼里的头牌,在上一任‘妈妈’死后就开始管理青楼,收留薰姨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姐姐,当初我收留你只是看在姐妹关系的份上,你可别忘了,我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人,你要是挡着我做生意,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
云沐颜正听着,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看。
“这个小丫头长得好,会医术,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却一个人在外面,姐姐,你不觉得她和当年的我们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