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汉春,小名狗蛋。圆圆的脸,身高一米八;如果不长久倾谈,乍一看,他算得上一表人材。
‘汉春娘,可是村里的精明人,绰号“一把水”,乡人戏说:是捏一把水,可以从村头走到村尾的“巧”媳妇。
上世纪七十年代,大集体合作社,每户分了一亩三分的自留地。有次下午在公田干活,汉春娘憋着一泡屎,忍了半小时,一收工,就一路小跑,急匆匆拉在自家茅坑,不肯便宜肥公田。
还有一次,有个外地的鸡蛋贩子,上村尾收鸡蛋。因为是最后一家,筐里快收满了。
汉春娘一脸坏笑,忙端过半筛子鸡蛋。小贩一一当面唱点完数量后,放在箩筐里;到了最后,十七双鸡蛋,硬被她叫成了四十七双。
小贩当然不肯,汉春娘连忙高唱,你不信问问旁边的人。你再说一遍,十七和四七,是你舌尖打转,说错了的。
小贩也说不清,毕竟鸡蛋混了一筐,无法重数;于是双方各让了一步,汉青娘多卖三十个鸡蛋。
汉春娘得了便宜还抖了个机灵:外地人做生意也不容易,跑了半天,想必饿了,不如在家吃个便饭。
说起请客吃饭,汉青娘更有一段“问客杀鸡”的趣事。
那一年,汉春爹堂妹家的儿子,也就是汉青的姑表弟,天刚刚亮,从五十里外,走了半天,大约十点半,登门求援:“咱家盖房子,明天上梁,可天气预报说后天有暴雨,因此咱娘想加人手,赶着明天完工,请舅舅丶表哥去帮一天工。”
一见表弟说完,汉春娘就连忙搬过太师椅让座,一脸热忱地说:
“大侄子辛苦了,大老远来报喜。盖新房,大喜事,一定去,一定去!这是要娶媳妇啦,是相中了哪家的闺女……大大喜事呀,这是咱家的双喜临门啦!等会舅妈给你杀只鸡,你爱喝炖鸡汤,还是红烧鸡块?”
细细地聊完表弟对象的家世丶身材丶人品丶性格之间,汉春娘已连连敬了三碗白开水。
那天,汉春父子俩正赶着新河五年一次的大修渠,每天早出晚归的,干了一月,相当辛苦,听说今天就完工。
汉青娘,心疼父子俩,满心不落忍他爷俩再来回百里,帮外人提水筒子,做杂工。
眉目一转,想了个连环计,一面空卖人情,一面稳妥推脱:“大侄子,如果你从新河边经过时,碰上你舅舅和表哥就好了,他爷俩就在那条河堤上挑土固堤坝。”
汉春娘能说会道,那甜音软语似天上的百灵婉转,似村后的小桥流水叮咚。
时光流转,不觉已日过中天,汉青娘肚腹犹如十只青蛙在咕咕地:饿了,饿了。
于是心中恼火起来,这傻小子怎么还不走,莫非做梦娶媳妇——净想着喝老娘的母鸡汤?
暗地里,汉春娘转过身倾低白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白开水,提了提气,轻轻地一饮而尽,接着便给表弟添水。
“唉呀,不好意思,白开水也喝完,”汉春娘拍了拍脑门,装着三分晕头,七分自嘲:
“你舅舅这两年身体不大好,一年里出工一阵病一阵闲的,挣不了几个工分,每年村里分红,唉,不怕你笑话,一包红糖,半两茶叶都吃不起哟,这不!让大侄子喝了几碗白开水。”
汉春娘的亲爹是讲评书的艺人,江夏人称“讲古佬“,端茶即送客之意。
汉春娘,传承了她爹的三分书卷气,这是借茶撵客呢!
汉春表弟也不傻,约摸想起了俗语:亲舅舅,假舅妈,半真半假是姨妈。
这舅妈可是笑面虎呢,难道是送客的暗语呢?
表弟心一沉,一丝阴云飘过眼角,左侧脸紧绷,右侧脸松胯着说:“舅妈,家里正缺人手呢,您那么忙,我先赶回去了。”
汉春娘一脸的急迫,一会紧赶着拉拢表弟的手,似有千般的不舍,一会又匆忙地拿起桌上的刀,紧赶着捉鸭杀鸡的姿势,嘴巴也忙着满口的仁义愧疚:
“这哪能呢,大侄子,这正是饭口呢?”
表弟却利索地抬脚出门,大步流星向九沟镇回赶。
汉春娘弹了弹裤脚上的灰尘,远远地喊:“大侄子,替我向你娘亲问好,有空常来呀!”
果真是识文断字,深谙装腔作势之道。
人说,十分聪明用七分,且留三分传后人。
汉春娘却聪明过头,一生算计,没想到偏偏生了个憨儿子。
二 狗蛋的新绰号“憨泥鳅”
汉春,并不傻。他喜欢木匠活,也爱捉摸着,常打造些小方凳丶长条凳等,送给左邻右舍;汉春的人缘忒不错。
村里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汉春都乐颠乐颠地主动帮助,有时干一天活,只求一顿饭,一包烟。
汉春也会卷纸烟,他将莲花叶和莲蕊收采起来,晒干,然后用三角旗杆,裹着白纸片卷好成一根根的。
闲时,男人们在河边的大杨柳下唠嗑时,汉春就笑迎迎拿出来,一根根散给每一个男人,也不管对方抽不抽烟,实在大方得很。
那时天热,婆娘们也爱扎堆在大树旁的河边乘凉,个别六十岁的婆娘甚至也如男人一样光着上身,只穿着大短裤。
这汉春也三十四了,从没闻过女人香,却借机凑过去想看大奶子。
五个婆娘中,村长的婆娘喜凤,最是俊俏且嘴快,又正当虎狼年龄。见汉春又来凑热闹,便打趣说:“汉春呀,想婆娘么?”
汉春嘿嘿一笑:“当然也想,没婆娘冬天被窝冷!”
喜凤眼一转,堆着笑问:“那你喜欢啥样的?”
汉春愣了愣,右手摸了摸痒痒的光膀子说:“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
喜凤见汉春低下了红红的脸,又引诱说:“汉春的眼光不赖哟,还有呢?”
汉春张大嘴,喘着粗气:“还有细腰大屁股,会生养!”
喜凤暗笑,捂着嘴接着问:“那你再想想,再描画描画,啥样子,婶婶替你物色一个?”
“最好就你像这样的俊婆娘,”汉春也对着喜凤嘿嘿笑,“当然啦,要跟你一模一样的!”
大伙顿时哈哈地笑翻了,汉青的堂嫂桂香笑喷一口,拉着身边的张婶说:“这下可好了,整日打鹰的,被鹰叼了眼呢?”
张婶胖乎乎的,胸口的两个奶子像鼓风箱一起一伏,呵呵大笑:“好,好一个倒打钯!”
喜凤见众人大笑,索性泼辣了起来,她突然起身,一屁股坐在汉春身上:“快,过来!老娘今天拾掇这个假憨包一个干净。”
喜凤的妯娌旺财他娘,向来看戏不怕台高,于是招呼张婶上去推倒了汉春,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按住了汉春两条粗膀子。
喜凤见势,伸手便要扒汉春的大短裤,汉春见势不妙:“大婶子,要不得哟!不要,不要!”
喜凤索来手快,见汉春扭动双腿躲闪,一股屁坐在汉子腰上,一寸一寸扒下了汉春裤子,扔进河里,大笑说:“不要,那就扔了吧。”
“都来看哟,黑树林里,好大一条泥鳅”
女人们一哄而散,只见汉春古铜色的身躯,像围了一条白毛巾,两个白花花的屁股,高高凸起,汉青又气又急,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才浮上水面,抬起憨红憨红的脸,高声地骂:“喜凤婶子,我日你娘!”
从此汉春,得了个绰号“憨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