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意义上的少年时代,大约是一字头的某些年,可我们的少年时代,大约开始于某一个具体的时刻:
十二岁那一年发觉和某些人失去联系的那一刻
十五岁那一年的新学期听到某个人名字的那一刻
在某片树荫下听着此起彼伏的蝉声等待的那一刻
手中的冰淇淋化成柏油路上模糊的阴影的那一刻
寒风呼啸的夜晚伤心到痛哭的那一刻
傍晚的城墙上对着夕阳大喊的那一刻
为每一个不被理解的情绪和自己闹别扭的那一刻
为每一个隐秘又微小的幸福笑出声的那一刻
所有被记住的那一刻,才是少年时代的开始。
少年时代真是可爱。
愿意用所有未知的时间换取眼前的快乐。
仿佛自己是天边的流云,只要愿意就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在任何时间见到想见的人。仿佛在夕阳下不停地奔跑就可以抵达世界的尽头。
我们大哭,或者大笑,“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用“世界”“人生”“永远”这样的词汇描述所有见到的事物和体会到的情感。
仿佛自己是宇宙的中心,所有爱恨情仇都以自身为出发点放大、变幻、重叠,裹挟着无限的浪漫主义色彩,万花筒一样绚烂,不,甚至比彩虹还要绚烂。
丝毫不为自己的无知浅薄脸红,无所畏惧,热气腾腾。
虽然夏天的蝉明年还会来,太阳也将日复一日的升起和落下。然而满城的柳絮飞啊飞,生命之河流啊流,我却永远想不明白,在哪一个具体的时刻,我们的少年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毫无预兆的,我们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想见的人不再随时能见,想说的话不再随时能说,想表达的情绪,不再随意表达。
开始像大人一样为未来做规划,计算和比较付出与回报,期许一个具体的前程。只愿意做“有意义的事”,只愿意为能获得“利益回报”的事花费时间和精力。
再也没有遇到过“幸福的闪电”。
我们似乎只会微笑,再微笑,一直微笑,因为我们逐渐理解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知,学会从自己建设的“精神世界”中抽离出来,让自我认知回归本体和世界的真相。
我们开始花时间,实践在自我宇宙拓展期间的幻想,然后不断否定,不断砍掉自己旁逸斜出的枝桠,羸弱卷曲的叶子,酸涩丑陋的果实,终于长成一棵在脑海中描绘和修正了千百遍的树。
少年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某一天,一只有着彩色羽毛,叫声清脆的小鸟,从远方而来,叽叽喳喳叫醒了你。
然后你欣喜四顾,却发现身在一整片森林,有许多和你一样的树。这时候你开始羡慕河对岸那一片未经修剪肆意生长的森林。
你会试着理解,这是一个可以无限生长的时代,没有边界,不设限制。
少年时代,热气腾腾的你,可以一直存在。
还好在试着努力回想的时候,那些少年时代的意象,逐渐清晰,每一个都变成了一枚特殊的勋章,你将他们挂在装满爱和希望的行囊上。
而远方的夕阳,一直都在等你开始奔跑。
最后,分享一首我的少年时代读过的小诗:
请在每一朵昙花之前驻足
为那芳香暗涌
依依远去的夜晚留步
他们说生命就是周而复始
可是昙花不是 流水不是
少年在每一分秒的绽放与流动中
也从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