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乡的乐土
故乡的老院在村头上,门前有片杨树林,足足要有200亩。大树走了换小树,说不清多少年了。
树林里有说不完的故事。听不尽的鸟鸣和笑声。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树林旁有一条通向村里的东西小河。这片树林成了父老乡亲的天时地利人和的福祉地。
万物萌发的初春,满林杨树吐绿发芽,铜钱大的叶子奶油嫩绿,毛毛虫娇柔百媚,在天空舞动着春的美丽。树林里虽没有什么浓墨重彩的诗语,却温馨有余。几个老伯伯看着几只小羊吃干草,奶羊撒撒欢儿,老奶奶放几个娃娃,蹦蹦跳跳。
一晃,夏天到了,叶子稀疏的杨树擎起一把把阴凉的华盖。玩耍的孩子成了群,休息的老人一堆变几堆。辛勤忙碌之后的老婆婆和大妈都来休息。
七月到来,最初是几只金蝉叫醒了夏。读书的孩子,陆续放假。小树林从此开始热闹起来了。知了由几只变成几十只,继而是几百只,呼朋引伴,三年地下黑暗,一朝出土便惊人。
每天太阳落山,乡亲们从村里各个方向树林拥来,手里拿着,小铲、竹竿、水桶、手电。天刚黑,用铲在地上挖,慢慢的,天黑了,蝉出洞爬上树就用手电照着。爬高了,用竹竿引下来,整个树林手电四射,孩子们大呼小叫。夜深了,人渐渐少了,可还有不少通宵不睡的,这一夜要照个三四百呢。有的人吃不完,有的是不舍得吃,第二天到集市上去卖了。可换回一两百块钱呢。就这样每年都要持续四五十天。早些年只有我们村里的乡亲们,后来传到了外地外乡去,来了好多离这里几十外的城里人,开车奔来。那说啥这里的金蝉比买的好吃,正宗的香味。是的,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并不完全是省钱,确实是味道有别样的鲜美。每到这个节气,孩子们一放假,我便把孩子放在母亲这里住着。我下班后赶来夜战。
二,记忆深处
每到这时候,天不黑母亲就准备好了饭,我也像乡亲们一样,吃完饭就奔向树林。孩子们帮忙拿水桶,竹竿。有在地上爬的,有爬到高处树干或叶子上正在褪皮的,每找到一个,都是一大惊喜!一两个小时过后,孩子们累了,我们便回到母亲的老屋休息,这时候母亲像算好了一样又给我们温好了汤,每人一碗,一个鸡蛋,喝好吃饱了,孩子们睡了,母亲在家看着,我继续回到树林,树林里依然灯火通明。什么畏惧担忧根本不存在,都好像忘记了是黑夜。等我感觉累了,桶里的金蝉也沉掂掂的了,又回到母亲的老屋,母亲依旧等着我,一碗热腾腾的汤在那放好了,母亲把我带回的金蝉用清水洗干净放在一个盆里,放上盐淹一夜第二天炸了吃那叫一个新鲜啊!
就这样下来就是一个多月,我有空必到,母亲一如既往的等着我,看着孩子们,给我准备饭,休息的时间和母亲说说话,讲讲树林的热闹场景,盘算着今天又会收获一两百呢。母亲高兴,我也高兴。
雨后的树林更是热闹,小河的蛙与树上的蝉各自独醉着,孩子们拿着凉席来到树下凉快说笑打闹,累了便在树下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时也不用担心孩子们被偷,这里可是太平世界。母亲总说我们村里平和,没有坏人。我和孩子信以为真,从来不担心。
转眼夏天过去,秋来了,孩子们开学了,树林里安静了好多,还是那些看羊的老人,放娃娃的爷爷奶奶守护着这片树林,给杨树林做伴,谈心,讲着亘古不变的故事。
一场北风寒,彻骨的冬天来到了,白杨树不屈的枝条上摇曳着几片残叶。随后撑起了雾凇和冰雕。
三,迷失的故乡
还记得去年夏天暑假,我曾带着孩子们来到阴凉浓密的树林里,找了好多的蝉皮,一边听鸟鸣,一边窥日影。拍了好多精彩的视频,最美莫过于那日影透过叶子缝隙泻在地上的图案,当时我忘乎所以,是何等的无忧无虑,和孩子们一起,仿佛又回到童年。
可我的母亲老了,已不是曾经给我做饭等我的年纪了,我要按时给母亲做饭了。最后,母亲还是离开了我们,走的那么的让我们猝不及防。
母亲五七忌日,我回家上坟,这片承载着幸福记忆的树林消失了,露出白花花的土地。听几个老人在路边议论着,这片地被别人承包了,准备建书画院。
我思忖着:不知能建一个什么样的书画院,能否画出这片树林、鸟儿、日影、蛙声、蝉鸣、飞雪、细雨、柔风,还有那云端的冰雕和毛毛虫?能否画出孩子们叫喊爸爸妈妈的回声?能否画出光腚儿童的奔跑爬行?
想着想着,天空一片乌云聚拢。一场大雨过后,故乡再无杨树林,再无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