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都是很友善的人,我没想到第二天社区的邻居齐刷刷地跑到我们家门外,他们自费买了一个很大的果篮,来欢迎我们这个新邻居。那些孩子一窝蜂地跑到女儿前面,一语一句的搭着话。我当时大受感慨,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热情。以至于女儿一时间都没有适应过来。从那天起,一切都开始好转了。学校老师向我反映女儿的学习情况,他对我表示了祝贺,这两个月女儿的进步非常明显,两个月之后,她逐渐能够赶上学习的课程了。其实我也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因为这是女儿这些日子努力的结果。“你知道吗?女儿这两个月进步可快了。”我在电话中与文彬分享着女儿的一点一滴。“那就好了,总算过了这段适应期了。”“公司现在怎么样,还好吗。”“嗯,最近有个政府联欢晚会的演出,他们对我们的方案不是很满意,现在在改。不过也没太大的意外。”女儿跟她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对于一些事情喜欢藏着掖着。“没多大意外。”言外之意往往是“我有件棘手的事情要处理。”“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几番寒暄之后对话归于沉默。
女儿同样如此。我问她学校怎么样,她的回答总是还好。老师经常会电话回访,她跟我说了一件事。她刚到学校的时候,对于一些地点不太熟悉,像是户外体育课,又或者是音乐课,她常常弄不清地点,但是她又不想问一些同学,导致在上课的时候常常因为搞不清地点而迟到。后来我反倒是想开了:既然无论怎么对她说都是无济于事,倒不如不费那心思让她自己解决这些问题好了。不过从那以后,我和女儿的话倒是因此越来越多了。“你啊,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默寡言,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我啊,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又不是害怕聊天。若是我们谈朋克我能跟你聊上一整天。”“嗯。。孩子啊,你叫我说些什么才好啊。”
她的脑子其实灵光得很。只不过她对于我们的一些家长里短的聊天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会把她带到公司里面。“妈啊,谁还会看杂技啊”“呸,又在乱说话。”我其实很忌讳别人说的一些负面的话。人多数时候的迷信不过是想安逸的找个依靠,生活琐事已经让他们头昏脑涨了,哪还有时间想那么多。想要得到灵魂的归属,我们就会不可避免地选择相信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我和公司的年轻人就谈论过这个问题。他说:“在门的一旁供奉着财神爷,在墙的一边,则摆满了所获得的奖状荣誉,这基本成为了中国店铺公司里面的标配。我去过很多店,虽然它们的经营多种多样,所处的环境也是千差万别,但是在这一点上它们竟然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在一些高档的写字楼,他们的工作可能是金融可能是教育,但却无一例外都是放着财神爷,当然放的地方可能很隐晦,在门口的某一个角落。就在洁白的瓷砖上面,放着它们木质的雕像,里面或许是红色的LED,也有可能是蜡烛与香料。里面折射出悠悠的光芒。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它们展现了当代中国的两种追求。一是荣耀,二是财富。对于名利的追求,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了我们的眼前,居然没有一丝的掩盖,虽然这是商人的天性,但是职业的素养却一字不提。万恶的资本主义!!”他说道这一点的时候愤怒的就像是农民在地主的批斗大会上声嘶力竭的批判一样。不过我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我的公司里也有他说的财神爷,还有一面的奖状。他后面说的我却不太认可。我们供着财神爷,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很多时候是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要是我们真的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心理,那么我们直接躺在家里祭拜不就可以了吗?别人批评中国没有信仰,在某方面是站不住脚的。年轻的时候我问过母亲这个问题,干嘛要放着财神爷在家里啊。“哎呀,小孩子你就不要问了,真是对财神爷的不敬。”后来父母把杂技团交给我管理,我却再也没动过要挪走它的心思了,反倒是定期买点水果放在上面。我对此形成了一种敬畏之心,把生活工作中遇到的一些糟心的事都归结到我不够诚心上面。女儿看到我这样在角落里祭拜,就像在看什么恐怖的仪式,她又问我这个问题:“妈妈,在屋子里点着红蜡烛,可真是怪吓人的。”“唉,你别瞎说啊,等你长大之后你就不会乱想了。”
在她说出杂技再也没人看这番话之后,我虽然会有忌讳,但是她所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她对于公司甚至表现得比我还要忧虑。她对杂技提不起兴趣,所以她就觉得大家想的和她一样,她很害怕哪一天大家都不再看杂技了。她喜欢看各种展览,有一次我和她在会展中心看中国古典艺术展的时候,就对我提出了这种疑惑。有一种展台上展示了一种鱼皮画。它是以鱼皮作为材料的一种绘画。画无疑很精美,都是手工制成的,但是她回来后却对我说:“这种鱼皮画是当时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在物质条件贫乏的情况下利用智慧创造的一种艺术。但是现在既然有了更好的表现形式,比如说油画,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还用这种落后的材料。难道说这幅作品会因为材料的不同而带给我们什么截然不同的感受吗?至少我是没有看出来。对于传统文化我们当然需要保护,但是所谓的传承是否真的有必要呢?我们完全可以把它放到博物馆加以保护,并且由特定的人加以传承就足够了。”她说的这番话倒是惊出了我的一身冷汗。因为把杂技代入她的话中竟然毫无违和感。我们会不会像油画取代鱼皮画一样,街舞以及魔术会有一天完全取代我们呢?
年纪越大的人往往越固执,很大原因在于他们脑子思维已成定性,再也容不下更多的改变。所以他们会固执己见,丝毫听不见反驳的话。“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的。在听什么乱七八糟的音乐,连歌词都没有。”又或者“唉,这些孩子我都看不下去了,整个五颜六色的发型,整个手臂都是刺青,跟个流氓一样。”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当然和学识有一定的关系。我在我父母身上,还有团里的演员都或多或少发现了这种痕迹。在演员们训练的时候我都反反复复强调舞蹈表演要有感情在里面,他们听完后不知所云。这一套套杂技动作已经形成一个模板,我们的感情要放在哪里呢?他们反驳我说:“主要动作优美,表演到位不就行了吗?哪还需要什么感情。”观众可以这么看待,但是演员偏不能这么想。因为我强调的是演出一定要有自己的思想在里面,这是人的最基本因素。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我们演员的表演和一些马戏,比如说黑熊骑单车,或者说海豚顶气球有什么区别。他们基础功底扎实,但是文化水平已经开始脱节有点跟不上了。
这个问题同样出现在我的身上。两年前的时候我们要招一个编剧。我跟公司的助理说:“我对于这个人的要求,首先不用说专业知识一定要扎实,另外,他要是圈外的人,不能对我们的杂技有太大的了解。不然的话我怕他创作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思维定势,太熟悉的话就没有灵感了。”他听完这句话之后,反倒是摸不着头脑:“创作的时候一定要有所了解。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了解,要怎么写啊,总不能靠意淫吧。灵感不可能在完全不认识的世界中产生。”他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哑口无言。我喜欢设想,但是很多时候不顾后果。所以很多想法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难道说我很多想法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吗?
“那女儿你说说看,妈妈我该怎么办啊。”“唉,我没学过杂技,这方面假如给你意见会不会显得班门弄斧,要是你问我古筝就好了。这个起码我学过。”“你说说看吧。”“现在之所以我们会认为杂技没人看,是因为杂技这个固有印象已经深入了我们的脑海中,我们一提起杂技,便会莫名其妙地想到翻跟斗,想到叠罗汉,这些年杂技的形象就压根没有改观,我们或许可以试一下改变一下这种人们对于杂技的刻板印象,那么到以后我们就会越来越乐于接触了。”“你说的这一些我也有想过,但是你觉得要怎么改变呢?”“我们班上有个男孩子,之前是很内敛的,不敢跟别人说话。后来他改了个名字之后,性格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之前的名字叫Tim,后来改名为Bob 了。”“你肯定在瞎说吧,改名字还有这种作用?”“妈,你还真别不信,这是希伯莱大学做的一个非常有名的调查实验,我上课的时候老师还跟我们说过呢。”“这可别跟你爸说啊,不然他要打你的主意了。”
或许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是改变要从何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