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思春的老光棍
大荒年间,物种还不是很繁杂,除了九天之上最尊贵的龙族一脉,十里桃花林里的凤族,久住在青丘山上的九尾狐族,占了南荒之地跑去繁衍生息的翼族,就是那地上的凡人了。
几族之中,狐族与凤族的关系最为交好,不时地串个门子,好的跟一家人没啥两样。
好斗的翼族跟尊贵的天族之间的关系,……那就很微妙了!
天族庇佑着凡人,拉拢着凤族与狐族,却时时提防着翼族,——他们眼中的异类,天生带有魔性的种族。
然而,也只能“提防”,以天兵天将的实力压制,以天君的天威胁迫,使其臣服,却不能“铲除”。
天地万物皆有其缘法,父神、帝君在位时,都没能发动天兵天将,直接灭了翼族,他一个名望不如父神、能力不如帝君的天君,怎好存着这种妄念?
还是那句话,天地万物,皆有其缘法,缘生缘灭,这不是哪个仙君的力量能控制得了的。
这四海八荒,早在先前的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在位之时,就设好了界域。
四海与东荒由天族掌管,南荒由翼族掌管,西荒由凤族掌管,以北荒为首的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这五荒皆由狐族掌管。
别看狐族管的地方多,实际上这五荒加起来,跟南荒也差不多大小。
因而,翼族的势力……不可小觑!
为了提防着虎视在旁的翼族,也为了巩固天族的至尊地位,数万年来,天族一直在想着法子拉拢青丘狐族一脉。
最好的法子,无疑就是“和亲”,两家人成了一家人,那翼族翼君即便野心再大,也不敢轻易造次了。
大殿之上,天君说出了他的隐忧:
“这一任翼君离镜,肆意妄为,本君担心,终有一日他起兵造反,动摇我天族地位。”
这时,他素日最宠爱的二皇子桑籍双手一拱,开口便道:
“父君若想巩固我天族地位,不如同其他神族联姻。”
“联姻?你是说北荒那青丘狐族?”
这法子天君不是没想过,只不过……
“正是!”二皇子桑籍附和。
“这数万年来,我天族人丁不旺,并无适龄男子啊……”天君说出了他的顾忌,转而问那一向深沉多谋的东华帝君:“帝君你可有人选?”
旁人都是站着的,那东华帝君却是坐着的,地上铺着一块玉席子,其实根本搁不下他那两条稀世罕见的大长腿。
然而,他却并不顾念那一身尊贵的紫衣,跟那一头倾城的银发,怎么舒服怎么来。
父神身归混沌之后,这天地间唯他位份最高,谁敢说他半个“不”字?
他这副慵懒又销魂的坐姿,在小辈们看来,却是深谙佛法的大自在境界,旁人可远观之,不可轻易学之。
“人选?”只见那帝君下颌微转,两眼微缩,嘴角微动:“我那太晨宫里,倒是一直缺了一位帝后。”
他那唇边浅笑,避的开旁人的眼光,却躲不开他自己心底的那片明镜。
司命曾说,他与她之间,有着三生的情劫,三世的纠葛,是缘也是劫。
依稀记起上一世,她倒在他怀中,她为他血尽而逝,他为她泪干而亡。
那份牵挂,那份执念,这一次,该有个好结果了吧?
天君没想到,铁树一般的帝君竟动了凡心,不敢轻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问了一遍:“帝君愿意联姻?”
帝君要做的事,要娶的人,什么时候含糊过?他直言了当:“不错。”
这一声“不错”,干干脆脆,坦坦荡荡,着实叫殿上众人吃惊不小。
先前还没懂他什么意思的小辈们,这下可是全明白了,九天之上最老的老光棍儿……他思春了!
帝君的意愿,天君自然是不能拂逆的,何况,帝君肯“和亲”,这是利于天族的善事一桩。
更何况,帝君难得思春,活了三、四十万年,才思了这一回春,叫他这个做晚辈的回声拒绝,他也于心不忍呐!
于是,转而问向那个对“天上地下都有些什么人、都发生了什么事?”最为熟络的小司命:“青丘可有好容貌好品性的好女子,与咱们帝君相匹配?”
不待那司命回话,一向与青丘众人交好的折颜上神开口了:“青丘未出阁的女子,只有一位刚满三万岁的凤九小殿下,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赤红九尾狐。生的美貌活泼,从小便备受家中长辈宠爱,性子么,是有些顽劣,咱们帝君这等品貌,这等尊位,配她?那是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那狐帝是否舍得这唯一的小孙女。”嗯,卖凤九,就是卖的这么痛快!
想当初,那小凤九出生时,他折颜上神可是守在一旁的,那一屋子人里,除了狐帝白止,属他老凤凰年纪最大,位份最高,给小狐狸取名这等妙事,自然是落到了他的头上,怀中抱着这剔透可人的女娃,他心中自是说不出的喜欢,再瞧见她额上那一记红似火、烈如霞的凤羽花,又想着她是在九月出生,便脱口而出:“凤九!就叫凤九吧。”
就叫凤九吧……跟他老凤凰还沾点亲,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晓得那未经人事的小殿下,会否同意这桩亲事……”天君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说给一旁的帝君听,为了给他这个活了三十几万年的老人家留些颜面,声音压的格外低,帝君听罢,唇边又是一笑,他嘴上不置可否,心中却道:这天君,可真是看轻了他!
套路一:折颜与青丘一向交好,想必狐帝不会拂了他的面子,找那经验丰富又沾亲带故的折颜去做这说媒的人,岳父那一关,八成是过了!没过多久,天君赐婚的消息便传到青丘,带话的人,自然是那最喜说媒的老凤凰,白奕上神一听,便喜上心头,只道他家小凤九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得与帝君共谐连理,帝君的年纪嘛,大是大了点,但对于他们这些长生于天地间的仙家来说,年纪不过是个数字,多多少少而已,当真计较,便是失了仙家风范,然而,转世投胎时已喝下忘川水的小凤九,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第二章:拒婚的小凤九
天族、翼族、狐族这几族之中,要论痴情,当属狐族,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天族的天君,翼族的翼君,都有三到八个后妃,唯独青丘一脉,奉行的是那稀世罕见的一夫一妻制,这也就罢了,还一代比一代更加真爱至上,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听也不听。
然而,这天上地上,真爱哪是那么容易就寻得着的,老四白真找了十五万年,老五白浅找了十四万年,不还是没找着吗?这一个两个的追求真我,率性而为,可真是苦煞了狐帝他老人,这数万年来,狐帝一族虽未真正断了香火,到了这一辈,也只有老二家得了一个嫡亲的孙女,这孙女便是凤九,即将嫁到太晨宫去的凤九。
这一日,凤九正在她的小狐狸洞里翻翻找找,迷谷看不懂了,便问道:“小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折颜上神来了,二叔他喊你过去呢。”
“不、不要!”凤九一撇嘴,不甘不愿地说着:“老凤凰这次来,可没安什么好心思,身为咱们青丘一脉的好邻友,这次竟帮起了天族的忙?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天君说要把我许给帝君的时候,他也在场,本应激烈反对才是,竟还助纣为虐,竟还……听说那帝君已活了几十万年,比我爷爷年纪还大,我凤九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家,怎能去给一个老人家作续弦?”
她自小就不喜欢同那些一本正经的天族人打交道,更加不乐意嫁到天族去,东华帝君即将迎娶青丘小帝姬的喜讯,已传遍了整座青丘山,她若再不走,那可是来不及了。
“续弦?啊不,听说那东华帝君还没娶过亲,倒是数万年前,到凡间历劫的时候,曾与一凡间女子……”这小凤九性子急,迷谷的话还没说完,就给她打断了。
她收拾完了行李,将三万年前帝君送她的贺生礼——碧清玉笛握在手里,便开始了自言自语:“我这就去那九重天上,跟他挑明,我凤九不喜欢他,也根本不想嫁他,把话清楚了以后,大家各自为安,从此不见。”
姑姑常说,欠了人家的就一定要还,这一世不还,下一世也得还,这一世还呢,还有个自主选择权,可以自己选择还什么、以什么方式还,若是拖到了下一世,那可就身不由已了,说不定还要历个天劫什么的,拿命来还……呃,太可怕了!幸好,她此时欠那帝君的东西也不多,左右不过是一根玉笛子。
“把话说清楚吗?你跟帝君……你俩说的清楚吗……”迷谷一时迷糊了起来,竟忘了拦住他家小殿下,待他回过神思,人已经不见了。
迷谷大叫不好,忙跟出了狐狸洞,还好,他家小殿下素日里便是个疲懒性子,跟白浅上神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最是不喜练功,这脚力、体力啥的,很是一般,走了半天,还没走出青丘。
“小殿下,你就这么走了,成吗?万一被狐帝跟二叔发现了,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迷谷跟着她出来,一直跟到了后半夜,见这月黑风高的,他家小殿下也没什么要回狐疑洞的意愿,心下便着了急。
“我自然是要走的,难不成,当真要听信他们的怂恿,嫁给那个老帝君啊?”一想到那个帝君,一想到他那副老态龙钟的古板模样,凤九就打心底地觉着自个委屈。
“帝君他……”迷谷的话还没完,又给凤九打断了。
“我过几天就回来,你可别拦着我啊,就算你想拦,那也拦不住!”
说罢,化作一只火红的狐狸,念起飞行咒,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迷谷是看着她长大的,是白家的忠仆,既把她当主子,又把她当妹子,待她好得不得了,不用她嘱咐,呆会也会帮她找个好借口,圆过这一茬,大不了,就说她出去玩了,她方才对他疾言厉色,不过是把想撒到那老帝君身上的气,都撒在了他身上,凤九奔波了一夜,似乎还在原地打着转,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她懊恼地垂下了那九条赤红的狐狸尾巴,四腿瘫软前,猛然记了起来,阿爹曾说过,过了青丘山,就是霰雪林,霰雪林是一条正路,而它隔壁的那个迷踪林,却是条歧路,她该不会是……闯进了迷踪林吧?
正待左瞧右蹦,想仔细瞧瞧这片林子的时候,不料,一只凶神恶煞的巨型兽突然出现,拦下了她的去路,凤九抬头一望,这便是那翼君擎苍的坐骑……金猊兽吗?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像她这种还未飞升上仙的小狐狸,是斗不过金猊兽的,那金猊兽大踏着步子,步步紧逼,逼的凤九退了又退,一紧张,便幻化出了女儿模样。紧接着,那金猊兽不知使了个什么妖法,也变成了人形——一个丑汉。
凤九心道:这样一来,也好,他们在身形上的差距,便没有那么大了。这时,她想起了姑姑曾教给她的“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儿叫“假痴不癫”,于是,露出一派天真笑容,支支吾吾地解释着:“我、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休息,闯……闯进这个林子里,纯属意外!我……我这就走……”
“呜哇!——”一声悲戚的长鸣响起,卷动着丛林里无边落叶肆意狂舞,打在脸上、身上,生生地疼。
看的小凤九心惊肉跳,这金猊兽,莫非是随了他主人的性子,竟是个疯兽?她大叫道:“我……我是青丘白凤九,擎苍与天君有仇,于我何干?你……你休得无礼!”
说着,转身就念起了飞行咒,向那丛林后方疾奔而去,然而,已饿极了的金猊兽哪会轻易放过这等送上门来的小鲜肉?金猊兽的法力可是强过她太多,凤九忍不住回头瞅了瞅他们愈来愈近的距离,眼瞅着,就要追上了,立马回过头去,不敢再看,这一回头,可是吓坏了小凤九,她的脑袋……正在撞向一棵大树! 一紧张,竟闭起了双眼,忘记了念停身咒,心中只道:死就死吧……
然而,有人不希望她死,一个紫影不知打何处飞来,身形一转,便接住了即将撞树的小凤九,他的右手,大而有力,环抱着小凤九,在半空中旋了几个圈子,便稳稳地落了地,他的左手,法力无边,随意那么一挥,便是一道凌厉金光,劫断了金猊兽的攻势。
“东……东华帝君!”金猊兽吃痛大叫,已知今日讨不了什么好处,便识趣地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了迷踪林中,帝君凝视着怀中的小凤九,那枚凤羽花,还是那么的鲜艳夺目,而那双眼睛,依旧美丽,只是,已不见了昔年的万种柔情,唉……
被半托在怀的小凤九睁开了眼睛,仰望着他的救命恩人,心道:原来,这就是东华帝君啊……
这帝君虽然老,但是他长得好啊。
第三章:到手的相思铃
“你看够了没有?”她搭在他脖颈上的手,正在释放着挠人的热量,他只能以冷言冷语,降下心头那团正在乱窜的真火。
“没、不……”这帝君突然撒手,她不由地身子晃了晃,这才站稳了脚跟,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的:“你……真的就是东华帝君?”
“怎么,不像吗?”这帝君一脸肃然,不冷不淡地反问。
“不、不像……”那凤九嘴角一弯,竟无意识地犯起了花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听说,你已经活了几十万年,是这天地间最老……不,最长寿的神仙,瞧着真是不像呢。”
上一世我为帝你为妃,足足大了你三旬,不也挺和谐的吗?怎么转世成了一只小狐仙,反倒起了这样的俗念?帝君心生不悦,转过身去,掉头就走,心道:你若是乖乖跟上来呢,我便暂且绕过了你这一回……
“我此行,本就是想去天宫寻你的,”凤九小跑着追了上来,脸红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寻我?”走在前面的帝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要叫那小凤九明白,他此行是为了去那若水河畔,看看那罩在东皇钟里的擎苍,为何最近频频发出异动,并非特地在这里等她。
“是啊。”帝君的步子太快,凤九很想再看看那张天下无双的脸,顺便说明她的来意,奈何,只能追上他的背影。
见那帝君半天没反应,便猜想是否她方才的花痴模样太过明显,让他起了误会,忙解释:“我想跟你说清楚,我年纪尚轻,还从未想过嫁娶之事,更从未……想过要嫁给你,不如,咱们还是解除婚约,一切随缘吧。”
毕竟,他好看归好看,她也不能把他这张好看的脸裱起来,挂在墙上看一辈子吧?
姑姑曾经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朝朝暮暮都要有说不出完的情话、傻话、知心话,情之一字,相知方能相许,她跟帝君,本就是十杆子打不着的人,何谈相知?爱之一诺,对青丘一族来说,那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诺不轻许,自古如是。
“解除婚约……,为什么?”帝君的语气依旧寡淡,听不出其中欢喜悲忧。
“我不是说了吗,我从未想过嫁人。”凤九有些不懂了,怎么,她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现在开始想……也不晚,”此时,帝君的脸色已不大好看,他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仿佛曾经的天地共主又回来了:“本帝君等了这几十万年,等你这只小狐狸,还是等的起的。”
这几十万年来,这四海八荒,终于有一个人敢跟他说“不”,然而,这个“不”字,他却不大喜欢。
“等?”凤九有些听不明白了:“姑姑说这成亲之事,是要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才能做,我还从没听说过,‘情投意合’是等出来的。”
“那是你太年轻了,本帝君活了这几十万年,自然懂的比你多。”
这话说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年轻的凤九还在回味着话中深意,谁料,那活了几十万年的帝君忽而转身,骇了她一跳, 刹那间,飞起的银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你……”字方一出口,便撞上了他那曾吞纳四海、气吐八荒的胸膛。
“可是我……”两只小手紧张地抵在他的胸前,阻止他的进一步侵犯。
“没有可是,”这三世的情缘,怎能说断就断?他道:“本帝君说出去的话,便不会收回来。”
“你……你收一下也没事的。” 凤九的表情是懵愣的,心里却在吐槽:靠这么近做什么?我是不会中你的美男计的!
这一刻,帝君很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奈何,素日里高冷惯了,欢喜悲忧只能靠微表情撑着,一时间,竟做不出这般大幅度的动作,他忍着心痛,转过身去,继续前行,留给小凤九一个高冷的背影……
凤九的眼睛一扑呤,这才回过神思,又急急追了上去, 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一来固执如他,还没答应和平解除婚约呢,二来不跟着他,她怎么走出这片迷踪林?
“你这人好不通情达理!……”走出了迷踪林,帝君没理她。
“你这人走路怎地这般快……”翻过了老君山,帝君没理她。
“你这人都不会笑的么?……”来到了若水河,帝君还是没理她,还以仙障罩住了小凤九,将她隔在若水河之外,独自去将那土地唤了出来,说明来意。
“小仙在此守了快七万年,这东皇钟从来没有异常。”土地从土里冒了出来,恭敬地回着话。
“可本帝君近日夜观星象,这擎苍似是有些不对劲。”说这话时,他的神色微变,似乎感应到,这天地间,即将到来的一场浩劫。
“若真如帝君所言,小仙恐怕……”土地忧心忡忡,帝君的判断,他不敢有疑。
“我晓得你应付不了擎苍,”帝君望着那暂时还稳立在凶悍波涛中的东皇钟,肃声道:“时刻盯着这钟,十日内若有任何异动,施法震动此铃,本君便会立刻赶来。”说着,将那袖中取出来的一串铃铛,交给了土地老儿。
“小仙遵命。”土地老儿赶忙接过,目送着帝君御风而去,人走远了,他才察觉,帝君给他的这串铃铛,不过是普普通通凡间淘来的物件,摇它有何用? 这时,凤九身上的定身术也消失了,她恐那帝君走远,忙赶了过来, 谁料,赶到若水河畔,早已不见了帝君,只有那土地迎风而立,手里还握着一串很是巧致的小铃铛……
这个铃铛,怎地这般眼熟?狐狸的眼睛眯了起来,狐狸的步子靠了过来,狐狸的嘴巴张了开来:“土地,你可认识我?”
“青丘的小帝姬,自然是认得的,你出生那会,我还去吃过酒呢,你额上这朵凤羽花,土地我再老眼昏花,也是不会认错的。”土地一边回着话,一边暗忖着:这夫妻俩,咋一前一后来了?
小凤九的手里,还摆弄着那根怎么都还不回去的碧清玉笛,想着暂放在土地这里,或许是个解决法子,随后,她便跟上天宫去,说这笛子她已交由土地,他若还想要,可自行取回,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都被她斩断了,这样一来,他便没话可说了吧?一瞧见那玉笛,土地便认了出来,这不是当年帝君的法器吗?难道,帝君他老人家也发现了,他方才给错了宝物,又下不了面子,于是乎,遣了小帝姬过来,想用这碧清玉笛换回铃铛?
“你这铃铛……”凤九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这铃铛,她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土地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作了然状:“小仙都懂,您要这铃铛,不想要那笛子,是不是?”
凤九一愣,心说还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于是乎,忙不迭地丢了笛子,换了铃铛,土地暗松了口气,手捧着玉笛,心里念叨着:还是这个妥当些呀,毕竟是跟了帝君几十年的宝贝……
帝君套路二:我的心还在你那里,我的东西……便不能全都收回来。
瞧着小凤九欢欢喜喜地走人了,手上还戴着那串相思铃,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紫影,眼前万顷碧波,心中几许思潮:九儿啊九儿,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第四章:背锅的桑籍
凤九来到了天宫,没能追上帝君,却反倒在南天门碰到了二皇子桑籍,跟他那个没名份的妻子——少辛,少辛一见到凤九,便心虚地低下了头,毕竟,是她抢了白浅姑姑的未婚夫,这凤九自小便与姑姑交好,又是个被宠惯坏了的小殿下,想必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桑籍却不认得凤九,只见面前这个小姑娘一脸怒气,忙挡在妻子身前,不叫她受到一丝伤害,口中质问:“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天宫撒野?”
“就是你多管闲事,害我要嫁给帝君!”这桑籍到青丘狐狸洞中求亲之时,凤九便一时好奇未来姑父的性情、相貌,偷偷窥视过他,此时此地再见到他,可真是冤家路窄了,语气中连嗔带怨。
桑籍一听,便明白了眼前这位是谁,便道:“原来是青丘小帝姬啊,本君便原谅了你这一次。”
“我堂堂一个青丘帝姬,不需要你的原谅!”我青丘白凤九,最见不得你这种敢做不敢认的怂人,厉声道:“就是你先乱出什么联姻的馊主意,而今我的阶品比你高,我说你几句,你受着便是!”
“你!……”桑籍正欲辩驳,但见那小凤九身后悠悠然出现的紫影,便识趣地闭了嘴。
“凤九?”一个不冷不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凤九一呆,猛地转身,果然瞧见了那一身紫衣的老帝君,心中惊喜交加,惊的是他突然出现,至于为何会喜,她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明白。
“见过帝君——”桑籍与那少辛,见了这东华帝君,自然是要行礼的,话又说回来,这四海八荒,除了她小凤九,谁见了东华紫府少阳君,有资格不行礼?
“你……你怎么来了?”凤九看着帝君,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了起来,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不见,难不成,她在他面前,还顾及着女儿家的形象,不好意思露出刁蛮的一面么?不对,不对,她只是瞬间记起了姑姑的教诲,她是青丘的帝姬,未来的女君,不能给青丘丢了脸。
“我不来,难道看着你和北海水君顶撞吗?”帝君身子微转,恰转到凤九的面前。
“我……我是在为你和我抱不平……”她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却是虚着的,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
帝君心道:这小丫头,胡乱猜想什么呢,本帝君哪里有不平?本帝君心里高兴的很呢!嘴上却不应她,转而向那桑籍道:“我这未来的帝后,自小被那狐帝宠惯坏了,水君莫放在心上。”
“无妨,”这帝君都开口了,他还能说个“不”吗?当然不能,便道:“我跟少辛……这就告辞了。”
待那桑籍夫妇走后,这南天门外,可是只剩下了帝君夫妇,帝君很是好奇,这小丫头,是跟了他一路么?看来,也并非对他全无好感,于是,便起了撩拨之念:“小殿下说不想嫁我,却为何还要一直跟着我?难道,是想跟着一起回太晨宫,提前看看未来的住处么?”
“我……”
“你什么?”
“没什么。”那小凤九红着一张小脸,低垂着脑袋,差点羞进了云缝里,当天,她便返身回到了青丘狐狸洞,心道:这老帝君,可是不好对付呢!还没歇上一会,就被她姑姑拉去了昆仑墟,今天是个是墨渊上神出关的大日子,请了折颜、四叔去吃酒,白浅见她那个不知世间愁为何物的小侄女,不知何时,眉头上多了几缕浓的化不开浓的愁容,便带上她,一起来昆仑墟消遣消遣。
“听说,凤九这几天一直缠着东华,要解除婚约,是吗?”席间,那墨渊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正在低头吃着四果汤的小凤九,心里一咯噔,耳朵便竖了起来,墨渊问话时,看向的是他家小十七,于是,白浅接了话茬:“我也很是无奈,这丫头这一点倒是挺像我的,做什么事呢,都讲究个随心随性,被我们宠坏了。”
姑姑这话,是在夸还是在损呢?凤九有些听不太懂了,但想着话里头有“像我”这两个字,便明白了,姑姑这是在帮她呢,姑姑也曾与天族有过婚约,还不止一次,前有二皇子桑籍,后有天孙夜华,都是天君他老人家极为看重的子孙辈,间接地表示,他们天族,是很重视青丘一脉的。
然而,这两桩婚事却皆未得善终,那桑籍去青丘狐狸洞求亲的时候,看上了她的丫鬟,也就是少辛,于是,宁肯违抗天君之命,也要娶了少辛,那天孙夜华更加过分,到凡间捉拿金猊兽之时,竟看上了凡间一个名叫刘兰芝的寡妇,姑姑嘴上说着她命里犯烂叶桃花,心里其实比谁都乐呢,好处她也得了,错处却都是别人的,还有比这更占便宜的事么?很久以前,凤九便知,姑姑的心里,一直都倾慕着一个男人,那就是她的师父——墨渊上神。
“小九这丫头顽固起来,普通人可是招架不了啊。”折颜押了口酒,轻叹了一声。
“她再聪明固执,哪敌得过东华那老油条?”说话的还是墨渊,他跟那东华帝君可是有着几十万年的交情。
这一回,帝君命那司命星君,在刘兰芝的运簿上多添了一笔,令她搭上了天孙夜华,暂且解了小十七的困局,也变相地帮了他一把,他自然要找机会还上这个人情,今天这个这桌酒席,说是为他出关洗尘,其实,就是他为了助攻帝君跟凤九,命人备下的,席上在座的几个人,只有凤九跟他的小十七是蒙在鼓里的。
“你们倒是护着帝君啊!”这时的白浅,还不知断掉她跟夜华姻缘线的人实乃帝君,自然是偏帮凤九的。
“老凤凰,你给我讲讲那个老面瘫的过去吧。”凤九搁下了碗碟,眨巴着眼睛,看向折颜。
“老面瘫?哦,你说东华啊,”折颜边磕着葵花籽儿边说:“这四海八荒,怕是只有你敢这么叫他。”
“我都这么叫他了,他怎么还是不愿意解除婚约呢?”凤九手抵着下巴,苦恼地说着。
“小九啊,你可要搞清楚,要娶你的那个男人,可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他说出去的话呢,自然是不会收回的。”末了,还加了一句:“你呢,也就别再白费力气了。”
小凤九嘀咕着:我就是不信……不信这个邪!
第五章:助攻的白家人
“你还想逃去哪里?”白奕上神突然出现在狐狸洞口,拦住了凤九的去路。
“爹,我……”看了眼爹爹那张写满了“你给我老实呆着”的脸,她哪里还敢再说一个字?于是,乖乖地领了罚,双手平持着藤条,一站就是四、五个时辰,委屈的泪珠都快落下来了,心中对那老帝君的恼意,便更胜从前。
看这情形,她若是再不认错伏小,她爹爹怕是不能轻易饶了她,便低下头去,小声说着:“爹,女儿知道错了……你、你打吧!”心想着:早打晚打,总是要打的,她主动求打呢,爹爹兴许能看在她认错态度好的份上,下手轻着点儿……
她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手上藤条便被那白奕上神一把抓了过去,再心下一惊,想起往日做错了事,被她爹爹吊在半空毒打到半夜的情境,立即心思一转,脚底一滑,做出了一个极不理智的决定——转身就跑!
“你……站住!”那白奕边说着气话,边使出了定身术,定住了小凤九,接着,回身咒一念,那还在作势挣扎的小凤九,便一步接着一步,身不由己地,又倒退了回来。
“爹……女儿这回,真的知错了。”小凤九顺势回身一转,便伏在地上,又认了一回错,唉!是祸躲不过,打就打吧,爹爹再狠心,还能把她给打死不成?待到白奕的手方一扬到半空,眼看着就要削下来的时候,小凤九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狐狸眼,似已感受到了那火辣辣的一阵疼。
然而,她等了半天,没等来那铺天盖地的一巴掌,反而一阵旋风自洞外刮来,将她卷离了白奕上神的魔掌,洞口那人长身独立,青衣玉带,面带微笑,缓缓走来,不是她的四叔白真,还会是哪个?
“二哥,还请手下留情啊。”白真一走进洞口,便对着他二哥的一张冷脸,躬身拜了下去,这才又道:“凤九可是咱们白家唯一的孙女,以后也是要嫁入九重天的,若是真打个半死,帝君、天君那……也没办法交待啊。”那小凤九站在原地,走也不是,躲也不是,好生忐忑。
“这丫头跑到九重天,都快把白家的脸丢尽了!”这白奕上神想是真动了气,刚平静了片刻,又吼了起来:“我看打死也罢!”那小凤九听了,又是难过,又是害怕,为何爹爹,如此希望她嫁给那老帝君?
“二哥你看,凤九她现在年纪还小,这突然就告诉她,要她嫁人,还是个不熟识的陌生人,就她那顽劣的性子,没把那九重天给掀翻,就不错了!”说着,顿了顿,见他二哥没出声反对,才又道:“她不就是提前去会了会未来的夫君嘛。”这白真还真是个通人心、会说话的妙人,几句话便把他二哥心目中,凤九那搅天搅地的行为,说成了小打小闹。
“我就是不开心,去表达了一下嘛。”凤九也跟着附和,一时没忍住,又吐槽了一句:“谁晓得,他竟那般固执,我都死缠烂打了,他还是不知变通……”
“你……你还敢说?!”方被白真劝住了的白奕,这时,又怒了起来,猛然被吼了一嗓子,那小凤九果然不敢再说下去,还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一个没留神,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石头绊倒的小神仙。
“二哥啊,你先消消气,先饶过她这一回,”可怜白真才圆了一回场,紧接着又来圆第二回:“小五此时正在昆仑墟独自一人,身边也没个人照应,怕是她会闷得慌,不如,就让小凤九先去陪陪她吧。”
见他二哥火气降了不少,忙转回身来看着凤九:“你还不去昆仑墟,陪你姑姑去?”
“是,四叔。”小凤九知机会不易,不再迟疑,转身就跑。
此时,白浅一个人在昆仑墟不假,但她却并不闷得慌,师父闭关的那七万年,她早已习惯了一人独守着这偌大的昆仑墟,一边品着折颜亲手酿制的桃花美酒,一边数着师父出关的日子,她那十六个师兄们,有的回了故乡子承父业,比如叠风,有的跑去凡间经历情劫,比如子阑,唯有她,愿独守在这昆仑墟。
整整七万年过去了,她才想明白了,她对她的师父墨渊上神,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如今,师父不过是去了趟九重天,与他昔年的老友们小聚,她有什么可闷的?
而且,她师父临走前,还交待了她一件差事,好玩的很。昨夜里,流水席上,凤九的那碗四果汤里掺了一剂无色无味的“伊人醉”,是那折颜老凤凰亲手调制的,没错,昨夜里,只有她姑侄俩是抱着给墨渊洗尘这个单纯的目的,去赴宴的。
小凤九醉倒以后,她才晓得了,这几个老男人,根本就跟帝君是一伙的!都在套路小凤九,其实呢,众人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甚至还想拉她入伙,于是乎,便将帝君跟小凤九前世那段未了结的尘缘,说与她听,听完后,白浅才明白了,这四海八荒,也不乏好女子,想那夜华的表妹织越仙子,就很是不错,为何帝君还要一门心思地念着小凤九,就这样,一席长谈下来,白浅也加入了帝君阵营,联手墨渊他们,来坑自家小侄女。
“姑姑,原来你真的一个人在这里,墨渊上神呢?”小狐狸跳到了姑姑跟前,起初呢,她还以为是她四叔为了救她脱身,随便扯了一个谎,骗她爹爹的。
白浅装作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嘴角一笑,心中却道:这傻凤九,还真上钩了,得,没白等,接着,敛身咒一念,将那红毛狐狸锁在了床榻上,口中喃喃自语:“小丫头诶,还真是个不知姑姑险恶的小丫头。”
小凤九身子吃痛,“哎呀”了一声,便幻作人形,靠在冰凉玉枕上,昏睡了过去,瞧着熟睡的小凤九,白浅心道:帝君诶,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