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有声音的

人会赖床,一半是舍不得温暖的、柔软的、不需要思考的、自由自在的、想怎么打滚耍赖都没人管的环境,不愿意去到那寒冷、麻烦、必须直立行走、衣饰鲜明、规行矩步的世界。

再悦耳的铃声听久了都会腻,是因为新鲜感之后,铃声只意味着现实的世界,还跟催命符似的!

所以,唤人起床,得找个美妙环境过渡。

最好的起床铃声,以我所见,是这样的:土豆牛肉汤被炖到闷闷的咕嘟咕嘟声,烧肉酱抹在煎肉上的刺啦啦声,油条在油锅里膨胀的刺呖呖声,炒饭、虾仁和蛋花在锅里翻腾的沙啦啦声,甜酒倒在杯子里颠儿颠儿的咕嘟声,嚼碎蒜香肝酱脆面包的咔刺刺声......这些声音听久了,人会忍不住一骨碌翻身起来。

所以你看:声音是有味道的。

如果说有的人吃饭时为了能够活着,有的人活着是为了能够吃饭,那么我相信《我这个普通人的生活》作者张佳玮必定就是后者。

起初看见这本平平无奇的书,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期望。平淡的书面、平淡的书名,以及让人容易认错的作者。直到读完第一段,却像是偶遇知己,猛地想起了封面右下角的一句“最有才情的张佳玮,最不一样的随笔集”。

罗胖在一次“得到”的知识发布会上说过:“这个世界发展得太快了,如果让我明天就离开,我最舍不得的只有一样事情——那就是电影。”换作我的话最舍不得的是什么?无需置疑,是美食。

音乐、赛车、酒,每个人都追求不同的事情。而我的愿望大概简单又困难,就是尝遍世界上所有的美食。

即使以现在的能力办不到,但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从食物中得到并体验快乐,可能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了。对食物有着极致追求,又或者普普通通地细细体会酸甜苦辣的人,都是在通过自己的途径在感受着存在的形式。

一般人都会吃,用嘴巴去嚼,拿食物填充胃部,接着等它们慢慢消化,这样的事我们每天都在重复地做。但能够像张佳玮那样将吃的过程和感受融入到骨子里的人真不多。

书的第一节分叫“声音是有味道的”,我则擅自将其换成脑子里颠倒的“味道是有声音的”,还自作多情地将一整段的内容分段,于是得出了上面的内容。

刚看前两段,我还天真地以为内容就像书名那样,写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从起床后的一天生活。

偏偏一个“所以”等在后面嘲笑着——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笔锋一转,一个高级吃货就完全暴露在我们眼前。

不能赞同更多的是:把我从床上叫起的,不是理想,也不是贫穷,而是早餐。

更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但还能清晰记得,周末清晨的温暖,不是洒进房间的阳光,而是妈妈上班前备好的早餐。

当大脑还感觉睡意朦胧时,耳朵会隐约听见楼下厨房传来刀切到在砧板上的响声,起落间带着点清脆;接着刀具一下一下地变得缓慢,还有掀开锅盖时水滴沾到锅边化作蒸汽的嘶嘶声。

此时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这样的一幅画面:紧挨着的面团在膨胀,以及米粒翻滚时带起气泡。随后我会自动解除被铺的封印,自觉下床洗涮,因为一锅生菜瘦肉粥和一笼蒸包子的香气在召唤着我。

人们对美食佳肴的评价多于色香味上,但人有眼耳口鼻,怎么就偏偏漏了对声音的评价?其实,食物也是有声音的,单单是细品烹饪和品尝时能听到的声音,就已经是一大享受了。

听那烤肉串,在火上滋滋作响,转动时肉慢悠悠地由红变灰,滴落的肉汁在炭火上“刺”地蹦起;爆炒葱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隔夜饭在锅里乒乓作响翻滚着,噼里啪啦的,猛火翻炒才算炒得一锅上乘的蛋炒饭;好的西瓜和笋,一刀下去会很主动地“咵”的一声裂开,好的米饭就是揭锅时听到米饭夹带着蒸汽飘出一声极轻的“浮”。

将军打仗会先声夺人,更何况想要夺人胃口的食物。就在一到菜式被端上桌之前,它的声音就足够征服我们的胃口。想一下米其林星级厨师在你面前煎牛排,听那牛肉和橄榄油携手在铁板上跳动的动人声音,就让人忍不住分泌出唾液。几乎可以想象到下一秒将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它在口腔中爆发的瞬间,稚嫩的牛肉和牙齿之间,奏出交响乐般美妙的乐章。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西餐厅开放式烹饪的做法如此受欢迎,因为光是看和听着就已经觉得非常地愉悦。

书的第二节叫“早饭吃什么”,单是阅读这一部分已经让我的大脑催产了大量的多巴胺,像是我已经吃到了满桌的美食一样。

四川耗牛牛奶配面饼酸奶,重庆小面和油茶,天津的面茶和锅巴菜,北京的烧饼夹果子,武汉热干面,海南蒸粉,上海的生煎,无锡的汤包......我的天,刚才合上书本的理由大概是我快要被馋死了。

边看边想到每一个普通的早晨,在繁杂的市集边上,总有络绎不绝的人走进当地的小店或茶馆,点上一笼蒸包,倒上一杯热茶,隔壁桌上摆着一碗小面,面上五花八门。

一天的忙碌生活,就从眼前的早点开始,不管是面食的吸吮声,还是混合着唾液的咀嚼声,都是当下最好的证明。

我们都好像太忙,在对待食物时忘记了关注当下的感受。电视和音乐的响声,电话和信息中的语音夺走了我们的注意力,这些都在让我们错以为自己过得很充实,却渐渐地淡化了味觉带来的感受以及某种进食的意义。

或许我们在需要放松的时刻,能够放慢节奏,想想最希望能吃到的食物,并尝试着再次去聆听味道带来的声音。就如厨师倾听食材的自白,知道怎样才能做出完美的佳肴;食客倾听美食的建议,试着去寻找内心的愉悦。

这是我第一次阅读一本书,从头到尾都在咽着口水。一个对生活有着深厚体验的人,他的精神世界也必定是丰富多彩的,才能够写出引人入胜的文字。如果你也感兴趣,推荐你也来一起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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