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七八岁的年纪,眼睛圆圆的,脸上还有未蜕净的婴儿肥。
注意到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穿着奇怪的衣服,银色的套装,路人走过时会多回头看几眼。这套衣服看着很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种衣服。她的眼神中带着茫然,站在公园的花坛边上看着往来的人群。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她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除了一脸生动的无措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一樽奇特的雕像。我暂时下了判断,她应该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身上又没什么通讯工具。
我有点庆幸,今天她如果遇见的不是我,是人贩子就危险了。
我终于告别暗中观察者的身份,走向她,尽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很友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皱着眉瞳孔失去焦点,眼神中的疑问好像更好多了,当我决定先把她送到警察局时,她开口了。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她饿了。
想了想,警察局应该也不一定吃的好,还是先吃点东西再送她过去吧。
“想吃什么?披萨?汉堡?麻辣烫?姐姐带你去吃,吃完了我们去警察局等你的爸爸妈妈。”
“披萨是什么?汉堡是什么?麻?”
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确保她不是因为不想吃来嘲讽我,而是真的不知道。我不太清楚她是不是失忆了,而失忆症患者对这些常识性的东西是否记得,不过她的表情倒是确实像是我说的不是中国话。
“是食物,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问这句话时我没抱什么希望。
“记得。”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她又变成了茫然的状态,像是我问了她一道高数题。
我牵着她去吃饭,我觉得我吃过了我生命中最艰难的一顿饭。她不知道一次性筷子怎么使用,吃每一道菜时都像第一次吃带着兴奋和疑惑。她看着饭店服务员端菜的眼神仿佛看见多啦A梦从口袋里拿出宝物的大雄。
“还记得家里都有什么人吗?”
“爸爸。”
因为问不出什么我只能自行脑补,可能她的爸爸虐待她?不给她吃?那怎么长这么大的,看着也不瘦,白白嫩嫩的,也没有伤口。外国人?好像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多吃点,吃完了我带你回家。”我摸摸她的头,看着她吃东西的神情又可爱又心疼。
“一定要送我回去吗?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小声问。
“当然了,你还小,不安全。”
她抬起头看看我,竟然叹了口气。不像是孩子模仿大人叹气时候的神情,仿佛真的是沉重的叹息,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恐惧感。我总觉得这个孩子不对劲,吃完就立刻牵着她让她带路回家。
并不是很远的距离,走了二十多分钟就看见了一幢独栋别墅。思维开始发散我臭不要脸的想到,如果是富家千金,我带她回来她父亲说不定会给我一笔数目不小的报酬金吧?
大门没有锁,我猜想她就是这么跑出来的,看来要等到她爸爸回来再离开了。一楼和普通的家庭没什么两样,当然除了更豪华以外。
“带我去你的房间吧,我们等你爸爸回来。”
她背对着我正在锁大门,小小的身体很费力的将门关好后拉着我在电视后面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按钮,按了一下。
我不该说回到她的房间的。
这不该叫房间,应该叫做器皿。
我想起来那套衣服在哪里见过了,那是电影电视里常常出现的无菌服。
客厅两侧的移动门展开,里面是一片纯净的白以及满地的血。那个大概是她爸爸的人,躺在那里,四肢残缺,头的角度扭曲,狰狞的表情看着我这位客人,一动不动。
当我转身想跑的时候,女孩撑破了自己的衣服,从肉体里挤出来无数的类似章鱼一样的触须,头部开始胀大,手和脚以飞快的速度缩回到身体里,她的比例开始变得更像一头人形章鱼“我爸爸在地上躺着呢,他不许我出门,不许我和别人玩,每天从我身体里偷血,我要惩罚他啊。”
然后用滴着黏糊糊体液的触须指着一个被打破的巨大圆形玻璃器皿对我说,进去坐坐吧。
她用可爱的娃娃音对我说,姐姐进去,坐坐吧。
最后我想,今天如果遇到的不是我,是人贩子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