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罕见的雪。记忆中的大雪,在2016年之前是一直有的,2018年有一次大雪,时隔三年, 在2021年的末节车厢,雪终于恢宏地飘了进来。
对于自然界来说,风霜雨雪就像是呼吸一般,无时不刻。无论我所处的是什么地方,这个世界总有许多块土地上有着银装素裹的洁白。
在中国的古诗中,雪是令我最为心动的一个存在。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大抵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的人都对雪怀着最纯洁的喜欢,雪这个意象在中国的很多语境一出现,一切都变温柔了。大概是中国的雪,尤其是南方的雪,不似欧美那般下得猛烈。要我觉得,雪是“纯粹”的最自然贴切的人间实体存在。
雪来了。
天是白的,雪也是白的,白色的雪与白色的天空,就像白色的宇宙在下着纷纷扬扬的白色的星星。
大雪以在单向度流逝的空间里短在的存在,而使它的每一次降临都让人心悸。雪落不似雨下一般急促,而是飞舞着凝滞着轻柔着来临,每一次亲吻大地都用情至深,每一层积覆都柔软,以及让每一个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的人,都静悄悄。
在安静的地方,雪落的声音是格外清晰的。有时像火焰的嘶动,有时似秋叶的凋零,有时又似风对繁花的轻抚,就是轻微而又绵长,极小极小而又极美丽的声音。
但,若是雪中没有人,会太孤寂吧。
于是在雪到来的时候,无数的人在洒落的雪中,眼上的睫毛都变洁白,在雪落与自己的呼吸声中许下一个个衷心的希望,对未来,对未来的人,未来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实现的梦想。我们在雪上写下一个时刻,一个名字,一个心愿,以及一场场岁月里的相遇。都刻在这场雪里,纵然大雪消逝,却在这个时空永驻。
于是许多地方都喧闹起来了。堆雪人要先用双手捧起一抔,然后拱起手掌捂成雪团,在雪地上 搓着滚动,然后雪球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圆,顽皮可爱。一大一小,没有树枝就拿一张白纸卷起,压平成条。 周末的学校也丰盈起来了,在我们在三年最后的日子里,大雪留下了痕迹,一如《光源》中“覆上惟一楼的初雪”,一如三年前在博才那边戏的雪。
我又想,这片崭新的雪,也许已经无数次与我相遇。或许是某个细雨绵绵的下午,某场狂风呼啸的暴雨,某次岳麓山下的大雾。我也许早已千百万次与这场雪相遇,而只有此刻,它是雪。一如我们,我们彼此不相识时也许无数次擦肩而过,也许在许许多多不同的地方,由经由时空的长线遥相呼应,在人声鼎沸中互相听见,而只有此时,我们是我们。在欢快热烈的雪里,在宁静纯粹的雪里,一切是一切,一切记住一切。
常有这样的说法,在来年的春天里,用旧雪作温酒,作煎茶,会杂糅着不知名的芳香,是纯粹的回忆的味道。
你应当是一场雪,雪应当是一场梦。
2021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