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看到曹松七十多岁才中进士的消息,心里痛如针刺。
唐朝开明,郭震十七岁就中高榜,王维二十岁就中状元,峥嵘年少诗才俊拔者不算罕见。偏偏晚唐日暮,曹松命苦,白发不中仍童生。谁知此间苦?
因他这两天心境颇不好。刚刚猛然想起,“凭君莫化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警句,不就是他老人家的大手笔吗?
心情大振,坐起。这两句诗的全首也记忆如新。控诉战争的诗篇里,独有它最刻骨警醒。它如霹雳,惊天一响,永入深知者的心房。在这方面他超过了李白。
仅此十四字,老先生可安心矣。我推测他十二岁读书,七十二岁登科,六十年苦读煎熬成就这两句,真是精卫和杜鹃般的悲壮。这每个字都带着血痂和泪珠吧,它可是大漠深处百年不作响的和田玉?
唐朝诗人五十多岁死去的最多,四十六、七寿命的不少。曹老先生诗书成了延年剂,考试成了登高台,落第不止而生命不息,难道是对功名的热追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晚秋才开最红花吗?
失意得长寿,不幸成大幸。一生苦守,一句惊世。谁知艰难,谁知心酸,别来谁忍回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