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祥花
落叶是日月运转,季节交替的物候现象。霜降叶落。每年到了霜降,树上的叶子开始疏疏落落地离开树枝,飘落大地。随着霜冻加重,树叶也大批大批地飘落。久居城镇,很难看到落叶铺满地的秋霜景象。人们心中,大都憧憬“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奇观,而我记忆深处留恋的是家乡杨树的落叶。
家乡的树种贫乏,小时候我只见过农田路两旁的杨树,偶尔还有几棵老柳树。听父母说那些杨树和柳树都是在社会主义建设初期栽种的。我记事起,它们都已长成了大树。每年春天,一些旁逸斜出的树枝会被剪掉,村庄里的人通过对剪下来杨树枝的树叶摘、捡、抄、泡的工序吃凉拌杨树叶。那时因为蔬菜缺乏而吃,是贫穷所致,而现在人们吃杨树叶是为了消除油腻感,是富裕生活的体现。春季的杨树叶是人工摘下的,算不得落叶。
秋天落霜时,树叶自然飘零。他们伴随着秋风飘落在田野、马路、壕沟。聚集落叶最多的地方是壕沟。这时我和爹就开始忙了。我们要搂收壕沟里树叶做过冬准备,喂养羊、牛、烧炕。
那时我是不情愿做这个活的。纯粹迫于爹的命令。那时幼小的心灵里萌发着搂树叶是“低下”的执念。所以每当跟着爹搂树叶时,总是把头低低的,不好意思和路人打招呼,也生怕小伙伴们看见,抹不开面子。因为别的人家是不搂树叶的,偶尔有也是一次两次,可是我和爹在叶落时,几乎天天如此。
爹是无所顾忌的,专心做他的活,他觉得落叶是秋天赋予的宝。
爹把搂来的杨树叶先喂养牛。爹说牛在牛槽里吃树叶,吃剩的树叶很干净,牛吃剩的树叶还可以喂羊。秋后的羊放养在菜园子里,这时的菜园子已收割完毕,羊可以在菜园子里自由行走。它们边吃边玩,互相追逐,像一群活波淘气的孩子嬉戏打闹,快乐无穷。一段时间后,菜园子里集聚了羊没有吃掉的厚厚的一层树叶,里面还掺和着羊粪。上冻时,爹把这些掺和着羊粪的树叶又搂起来烧炕。在数九严寒的冬天,农村冰冷的土炕是离不开柴火的。冬天只要能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浓浓的羊粪味也成为一种特殊的温暖。这些掺和着羊粪的树叶温暖了我们全家人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温暖了儿时贫穷凄冷的岁月。
由于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田路两旁的杨树同时也分给了农户。粗壮的树干成为农户起房盖屋的檩子,椽子。没几年杨树逐渐稀少,秋天的杨树落叶渐渐地少了,爹一个人搂就足够了。后来我外出念书、工作,也就再无机会和爹一起搂树叶了。
那时和爹搂树叶觉得是一种“低下”的活,现在却成为儿时和爹在一起干活的温暖回忆。常常看着年迈体衰的老爹,总会想起过去和他在一起搂树叶的画面,亲情之感愈觉深切。岁月无情,指针难拨,唯有回忆永恒。
杨树是极普通的一种树,它的落叶更是不被人们重视。落在地上被人随意踩踏。但每到秋季看到飘落的落叶,我就会想起和爹一块搂树叶的情景。秋季家乡的杨树叶没有香山红叶的盛名,也没有八方骚客的美赞,但它喂养了农家的牲畜,帮助农家取暖过冬。它最大限度地奉献了自己的价值。它多么像奋斗在各行各业的普通劳动者,他们默默无闻,各尽其职,只做好自己,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