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
一阵清脆的铜锣声,回荡在小街的上空,宛如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使原本宁静的小街,顿时热闹起来。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有怀抱幼儿的妇人;有摇晃着身体、走路颤颤巍巍的小脚老太;有一蹦一窜的孩童。当然,跑在最前面的无疑是那些兴奋至极的孩子们,他们一路狂奔,边跑边喊:“换泥娃娃的过来啦!换泥娃娃的过来啦!”(在我的家乡,人们习惯把游走在乡村的货郎称为换泥娃娃的。)
在小街上,一棵老槐树底下浓密的树荫里,停着一辆独轮小推车。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小推车的车辕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左手执锣,右手执槌,手起槌落,正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没错,是换你娃娃的。
这是在我儿时记忆里时常出现的画面。
走到近前,你便会看到,在小推车上摆放着一个用铁丝编织的四四方方的铁笼子,透过铁笼子的网格,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用木板做成的一个个小方盒子,小盒子里分门别类放着各种日常小百货,包括铁笼上吊挂着的,虽然称不上琳琅满目,但也可谓应有尽有,品种繁多。有逢逢补补用的针头线脑、摁扣、顶针、纳鞋底的锥子;搽脸用的雪花膏、蛤蜊油;大姑娘、小媳妇梳妆打扮用的皮筋套、发卡、红头绳、小镜子;老头用的烟袋锅、痒痒挠;老太太喜欢的发缵套;染布用的蓝颜色(色:这里读shai)、粉颜色。除了大人们所需的这些,其余大部分都是孩子们的专属,无论吃的还是玩的,都令孩子们垂涎三尺。吃的有:五颜六色的糖球,沾着砂糖粒儿的橘瓣糖,粘牙的糖稀,嘎嘣脆的蹦豆。玩的那就更多了:猴皮筋、万花筒、懒老婆(陀螺)、气球、气笛、拉哨、钻天猴、摔炮、拉炮、砸炮纸、玻璃球、做弹弓用的橡皮筋,其中最惹眼的还得说是那些泥制的小玩具,上着油彩的大公鸡,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摇摇晃晃的不倒翁,可爱的小跑鼠(内置皮筋)灌上水一吹“嗞儿、磁儿”响的小水鸟,做泥点心用的泥模子......真是不胜枚举。这个小铁笼子在孩子们眼中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这些东西物美价廉,多则几毛钱, 少则几分钱。我清楚地记得,在换泥娃娃的铁笼子里,放着一个用半个铁皮罐头盒做的盛钱的匣子,里面几乎全是钢蹦,毛票很少。在当时除了用钱购买这些物品以外,还有一个最古老最直接的购物方式——“交换”,你可以用旧鞋、烂布头、猪羊骨头或剪下来的长辫子和换泥娃娃的来交换你所需要的物品。这时,就不可避免的要互相讨价还价一番,如果你想得到称心如意的东西,那就看你的口才如何了。我记得,常挂在换泥娃娃嘴边的一句话:“你这东西少点啊!要不再回家找点儿去?”那时候,我一听到换泥娃娃的说这话,心里就想:“哼!要是我有一张‘大团结’(面值十元的钞票),绝不和你费这唾沫,非把你笼子里的东西全部买下来,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可在那个一分钱都能让家里大人攥出汗来的年代,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物转星移。随着中国经济大浪潮的滚滚而来,商场、超市和方便快捷的网上购物应运而生,换泥娃娃的小推车悄无声息的不知去往了何方,再也见不到了。曾几何时,凡是有炊烟升起的地方,必定会有它的影子。曾经给我童年带来无穷乐趣的换泥娃娃的小推车,而今,也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
(乡人 2020.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