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这样的傻子,该是个榜样

读到最后,我仍然不确定麦琪二少爷是不是真傻。就像书里麦琪土司一遍又一遍当面问他那样。相比较这个问题,我头一次对作者感兴趣,当然知道他不是傻子,但其笔法与视觉着实让人惊叹。他的语言平静的要命(也许是照顾傻子说话不利索的缘故),在环境描写上,又感觉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于是乎,在得知他熟悉科幻后,豁然开朗。

读一本书,像赴一场约会。开始的阶段总是充满期待。未知,是美的一种表现形式。没有辜负,没有失望,在习惯了世俗环境、习惯了正常人格之后,“傻子”的格局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有种感觉是,我都快忘记这种看世界的方式了。这让我想到了一种教育方式,在尝试跟孩子沟通时,要记得蹲下来,保持同样的高度,只有如此,你才能真正看到属于他的世界。

就在这时,我突然明白,就是以一个傻子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也不是完美无缺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这样,你不要它,它就好好地在那里,保持着它的完整、它的纯粹,一旦到了手中,你就会发现,自己没有全部得到。

我们总感慨世事无常、俗世繁累,如果卸掉所有人的伪装,相处会不会轻松些;如果自己没有预先设定的各种目的与猜测,看到的一切会不会更清楚一些。可惜的是,隔心隔皮,彼此防备,在出现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心机”与“城府”这个念头时,就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我们确实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了。麦琪二少爷,那份傻气带来的“冷静”显然弥足珍贵的,他能听到也愿意听别人听不到、看不到的所有东西,所以总能语出惊人,甚至直击问题要害,麦琪家靠这个傻儿子竟然能独善其身,不断壮大。

我想麦琪大少爷,这位“准土司”——至少是这样一直标榜的,是最无奈的。他拿这个傻弟弟是真的没办法。就像绊你一跤的稻草人,你即使怒不可遏,放把火把它烧了也没人说你勇猛。聪明人办事漂亮,但办砸了后果就严重好多。而傻子不一样,提一个观点,他不奢望别人能听,倘若真的听了,那也是傻子的话,没有怪罪的理由。要是真的归咎下来,听傻子的话,自己岂不也是傻子了。

麦琪土司对太太说过,“我宁愿相信一个傻子的话,有时候,聪明人大多了,叫人放心不下。”

想起了嘉靖皇帝,练道修玄二十载,奸臣当道、贪腐横行,却始终能把持朝政。跟傻子一样,让别人猜不出自己的心思,这显然是王道。不同的是,嘉靖是个聪明人,我们只能说是他将这种技能运用得炉火纯青;而傻子,就是天赋异禀,浑然天成,反而更胜一筹了。管家也好,后来的黄师爷也罢,不可谓没有经验与经历,肯定也是聪明人,于是乎,他的聪明成为了傻子手里的工具,供其驾驭。

这让我想到了“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在一次次看不见的竞争与斗争中,麦琪二少爷绝对是个福将,傻气让他自然保持了一种较低的姿态与身段,他没有小聪明可耍,一次次傻话足以博众人一笑。他不懂幽默与自嘲,却实实在在的生动演绎。我不如这个傻子,虽然懂这些道理,却没有像他那样“坚定”的“自觉”。生活中,总要时不时表现一下,仗着某些优势,说一些日后才想意识到的“傻话”。从这一点上,我在怀疑,我是不是也真傻。

我在什么地方,我是谁。

麦琪二少爷一定要在每次醒来时,确认这两个问题。一个傻子,一直追问着哲学家的问题,就不是普通的傻子了。在一次次确认中,我们看到了他的变化,也可以说是成长。从走出官寨到边界,再到发展起来的集镇,麦琪二少爷慢慢变得强大。最简单的问题,本能的追问,虽然看起来毫无意义,却总会提醒自己的身份与状态。反观我们,有时候走了太多路,反而忘记了从哪里过来、自己是谁了。命运也会不怀好意,总撺掇着不坚定的人早早缴械投降,被放逐在无边际的生活里,自生自灭。而始终保持一份清醒,就像是一道灵符,虽跋山涉水,意志弥坚。

这样的傻子,该是个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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