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在坎坷记愁中开篇写到“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累。”
他认为自己一生坎坷,都是因为多情重诺为人爽直,但这些品行若行之不当,何尝不是自作孽呢?
古时文人崇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受此毒害,文人往往重理想,轻现实。沈复自幼饱读诗书,每日里吟诗作画。家族事业是给别人做幕僚,他的职业规划也是如此。但他有出世的才华却没有入世的智慧,在人世间一路跌跌撞撞颠沛流离。
沈复与妻子芸两情相悦志趣相投,曾诗词唱和、饮酒作赋,月下对酌、换装出游。但是人不能活在真空里,柴米油盐才是真实的生活。
他口口声声爱妻子想妻子,文中却写到“芸偶能起床,利其绣价之丰,竟十日告成。弱者骤劳,致增腰酸头晕之疾”。芸为了挣钱养家,拖着重病之躯十天绣出一部佛经。请问这时沈复在哪里?这就是他的多情吗?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爱不是听你说什么而是看你做什么。
更过分的是,接下来又写到“友人某向渠借五十金,乞余作保,余以情有难却,允焉。而某竟挟资远遁,初以笔墨为抵,渐至无物可偿。”轻信他人,做保被骗。挣不了钱就算了,还无故让一家背上重债。这就是他的多情重诺吗?家人因此被家族驱逐,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沈复缺乏养家的责任感和担当,做事常常有头无尾,不停更换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却“素爱客,终日品酒论画,芸则拔钗沽酒,不动声色。”甚至年幼的女儿也为了生计辛苦劳作。他大言不惭的写到“芸生一女,时年十四,质钗典服,幸赖辛劳。余连年无馆,三日所进,不敷一日所出。”
沈复一家居无定所,多次投靠朋友,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芸始犹百计代余筹划,强颜慰籍,未尝稍涉怨尤。至葵亥仲春,血疾大发。”芸身体一直不好,却无法安心养病,要操心一家的生计,终于彻底累倒,年仅41岁就早早离世。他似有反省“卒之疾病颠连,赉恨以没,谁致之耶?余有负闺中密友,又何可胜道哉!”
他养不活一家人,到处投亲靠友。夫妻二人恩爱不分离,结伴去投靠友人,却把一双儿女留下。女儿只有十四岁,就让她去做别人家的童养媳。童养媳的境遇会是什么样?我们可想而知。不知道被父母抛下的小姑娘会是多么绝望和悲伤。十二岁的儿子送去给人当学徒,小小年纪就被抛到残酷的社会,尝尽人世的苦难。十八岁就英年早逝,可以想象他受了多少苦。
做父母的自私的只想到自己。再苦的日子即使乞讨,难道不应该一家抱在一起吗?怎么忍心把年幼的儿女抛下。
我们常常同情被棒打的鸳鸯,感叹他们相爱不能相守,总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沈复和妻子芸不可谓不相知不可谓不恩爱,但颠沛流离艰难困苦一直是他们婚姻的底色,穷病相加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们的爱自私的伤害了周围的亲人,对父母没有尽到孝道,对子女没有尽到责任。沈复的爱更是一味地索取,没有付出。
坎坷记愁最后写到:“骇悉逢森于四月间夭亡。始忆前之送余堕泪者,盖父子永诀也。琢堂闻之,亦为之浩叹,赠余一妾,重入春梦。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耳。”儿子夭亡不久,沈复居然就纳妾开始重入春梦了,也是自私到底了。正所谓浮生如梦,人生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