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心学概论》第四章 雪漠心学方法论38

四、智慧本体光明之保任

智慧本体光明的保任,即是真正的修道阶段。在大手印文化中,悟后起修非常重要,能否将开悟时一瞥闪现的真心光明,变为在生活中持续的平常状态,就在于这一修道过程。在此阶段中,需要对治的烦恼习气仍然很多,且更为细致和隐藏,如分别心,需要进一步修忍辱和专注,在专注中保持警觉与放松之度。修炼心性的同时也要修炼身体以配合,并且要处理好闭关和红尘事上修等问题,将心修成能生起妙用之平常心。

(一)真心光明之守护

《雪漠大手印实修偈颂》言:“未得坚固力,舍闹居静行。闭关务修持,恒常倍精进。”明心见性之后,真心光明初显,但定力不足以使其持续保持,容易受外境干扰,失去那份觉知。因此,在开悟之后,需要一定时间的独处,远离人群。禅宗有三关之说,即初关、重关和牢关。初关即是开悟关,所谓“不破参不住山,不开悟不闭关”,没有开悟之前不宜住进山中,不宜闭关。唐代永嘉禅师言:“先须识道后乃居山。若未识道而先居山者,但见其山,必忘其道;若未居山而先识道者,但见其道,必忘其山。忘山则道性怡神,忘道则山形眩目。是以见道忘山者,人间亦寂也;见山忘道者,山中乃喧也。”未能明心见性者,难以定心,见山忘道,甚至将进山修行当作是游览观光和度假享受,反而致使心思更加散乱,这样即使住在寂静山林中,也会觉得喧嚷。而明心见性后,即使不在寂静山林中修行,处于世俗社会,也能有自己的一方寂静世界。因此,闭关并不局限于居住山中。但闭关必须是在见道之后,否则盲目闭关,易生危害。

“闭关”一词,源于《复卦》,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本意为闭塞关口,隔绝外界之往来。在佛家文化之语境中,闭关指修行者独处,断绝与外界一切往来,六根关闭,静心修行。此为严格的宗教意义上之闭关,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有开悟的善知识护关;二是有正见或明心见性,两者得其一,才能闭关,否则,闭关意义不大。原因在于,闭关的关键之处是心性,而不是闭关本身这种形式,是否需要闭关,由心性的状态决定。明心见性之后,并非立即能达到稳定状态,心仍有散乱,以烛火为喻,初开悟之心,如豆般细小微弱,需要小心守护,防止邪风,这时就需要到远离人群的地方闭关一段时间,慢慢地将体悟到的东西——空性稳定下来,使其坚固。真正之闭关,除少量睡眠与饮食之外,其余时间皆用于修行。闭关之中可以走路,可以行动,但要禁语,且不能外出。闭关时间并不固定,视自身情况而定,短则数天数月,长则几年数十年。有些人还未能明心见性,却也急于闭关,结果导致认假成真、执幻为实,甚至走火入魔,罹患精神疾病,生不如死。有些人闭关期间非常精进用功,但心性毫无改变,依然贪嗔痴三毒炽盛,这样的闭关是没有意义的。

对于修行不甚了解者,将闭关视为一种神秘时尚之行为,动辄言说“闭关”,或者干脆以为闭关就是悠闲地待着,任何事也不做。首先闭关并不悠闲,看似不说不多动,心力之贯注却超过寻常诸种事务;其次,闭关既是对开悟之心的守护,更是对心的磨炼和考验。如明代憨山德清法师在《费闲歌》中所言:“闭关容易守关难,不肯修行总是闲,身在关中心在外,千年不出也徒然。”如果心不能静定,闭关无异于囚禁。因此,真正之闭关绝不是悠闲,徒有闭关之形式,却无修行之内容,可谓为悠闲。《大学》云,“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不静心修行却闭关的人,一旦悠闲,便会生出许多事情来。由此可知,不可盲目轻易闭关。

道家文化中也有闭关一说。《三清经》云“夫修炼之士,当须入静三关,淘炼神气,补续年命。大静三百日,中静二百日,小静一百日。”道家在闭关要求上与佛家不同,佛家闭关处所多以山林、寺庙等为主,若条件不及,在家亦可,只要能保证无人打扰。道家对于闭关之处所,有一定的要求,名为“静室”,有三种形制,一曰茅屋,二曰方溜室,三曰环堵。静室的修建,房屋的大小、样式、开窗、内部陈设,都有相关规定。环堵,语岀庄子《让王》:“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鲁国隐士原宪住的便是环堵这样的房子,而且是破烂不堪已经坏掉的环堵,周边的院墙已经倒塌,上无片瓦,以桑为门轴,以瓮为窗口,上漏下湿。可以想见,即使是完好的环堵,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王重阳自己曾经居住的“活死人墓”,大约可视作环堵的简陋雏形。《随机应化录》言:“环者,乃返本还元之义,不过静功而已。”故而闭关又有“坐环”之称。在由土石围成的封闭空间中,修行者更容易入静。并且,环堵分死环和活环,“有死环活环之理。死环者,四面皆墙,坐环者在内,将门封闭,不令出入,按时送饭,须安身绝念,息气调神,百日而出,有志者功多,无志者反成疾病。活环者,以四大假合为墙壁,以玉锁金关为封闭,令一点灵光在内,刻刻不昧,使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内想不出,外想不入,闹中取静,静里分明,精神内守,勿令外扰,如此百日胜如死环千日。”房屋为死环,人身为活环,也就是说,不必都拘泥于封闭型的房屋。只要守住自心,保持静定,便是闭关。这一点和佛家观点一致。

(待续)

附: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文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肿瘤研究所“人文导师”。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2015年中国品牌文化十大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爱不落下》“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8卷)、《佛陀的智慧》(3卷)、“光明大手印”系列(10本)、“雪漠心学大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雪漠智慧课程》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带你去远方》。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2004年度“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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