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和她约好中午见的,她说昨晚刚送走一个老人,一宿没睡,身体快撑不住了,回新奥佳园的家中眯了一会儿,所以才迟到了半小时。 她头戴一顶绒线编织的白色贝雷帽,披一件红黑花格呢绒的开叉风衣,脚蹬一双黑色的皮鞋,当她风风火火地站在我面前时,我仍无法把邻居中传说的那个贾玲娟对上号,也不敢相信这个大眼睛的开朗女性曾经关爱过那么多临终老人,有200多个老人生命最后的时刻会紧紧握住她的手,甚至会安详地躺在她的怀中……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种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是所有恐惧中最根本的一项,这种与日俱增的恐惧,想要驱除它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没人对它有经验,所以遭受病痛又将死亡的人会更加恐慌。十五年前,贾玲娟听说原先工厂的小姊妹小陈病得快不行了,便一溜小跑赶到她家,小陈拉着贾玲娟的手,满眼都是惊恐,浑身都在发抖,一连几天的陪伴和交流,在弟6天的深夜,她才松开了她的手,小陈的家人一起紧紧地抱着她,充满感激的泪水淌满她的脸颊,那场面过去了许多年,却一直历历在目。从此,对特殊人群的临终关怀成为贾玲娟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她说人生无常,太多人需要关怀,这事总得有人去做。 贾玲娟说:许多晚期病人在死亡的阴影下尤其会感到恐惧,会觉得所有努力徒劳无益,所有行动没有意义,所以有的病人也会同步忧郁,甚至会选择提前终止生命,但另一方面他们又都十分渴望关心,渴望被爱,哪怕是和她多说说话,拉拉她的手,给她一个拥抱,她们都会忘了病痛和恐惧。相反,你的关怀如果仅仅是可怜,是敷衍,她们也会感受得到。 贾玲娟关爱的对象以老年女性为主,有的在偏僻的农村,有的在独居的地下车库,有的在养老院,有的则在破旧、灰暗的小区垃圾房。有些孤老没有子女,也没有家属,早年没了孩子,老伴又走得早,边上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次去看她们,贾玲娟在路上就会给自己打气,念她的“一定口诀”,一定不流眼泪,一定要让她们心态平和,一定要胆大、心细,一定要努力让她们感到温暖。 做临终关怀很难,最难的是许多人不理解,贾玲娟的邻居们开始也不理解她,有的人甚至在背后指指戳戳,觉得她脑筋错了,像个“痴婆子”,穿得鲜鲜亮亮,怎么会去帮那些快“走”的人?甚至有人怀疑她会不会只是为了赚“亡”者的钱。家里人开始也很着急,因为许多临终病人都是肝癌、肺癌患者,她和病人待在一起,拉人家得手,抱人家,有时还要去医院,去太平间,传染了什么,那可如何得了?贾玲娟坦言她也不是“痴胆大”,懂得养生,也懂得防护,勤洗手,勤换衣,也注重锻炼,自身的免疫力也在提高。她笑言“我这么帮人,病还会来找我啊,鬼也不会信。”丈夫说多劝她其实也没用,她整天大大咧咧的,像个汉子,有时还真有种豁出去了的劲头。在担心之余,其实丈夫、儿子、媳妇和婆婆都挺佩服她,也从各方面支持她的行动,丈夫老吴还不断地把一些临终关怀的心理、生理、医学等要点帮她整理好。 贾玲娟说:“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看得多了,也看得开了,但生命的每一刻都是有价值的。”临终关怀要的是慈悲喜舍,无耐心,无坚持的人是肯定做不了。每当看到一些孤苦无依,病魔缠身,她总会感觉到自身有一种动力,她必须为她们做点什么。她做临终关怀的对象最长的超过半年,每周都要找时间去,有时一周还要去几次,有时人快“走”前会紧紧拉住她的手,有的人半昏迷了,嘴里还嘀咕着“能抱抱我吗?”有的病人把她的手一拉就是几个小时,她酸痛得不得不把手交替地给对方拉着,有的人甚至人“离开”了,手还紧紧地、紧紧地拉着她。每当看到这些,看到她给对方曾经传递的安慰,踏实和平和,她也会感到宽慰,感到自身的价值的获得感。 她是一个退休女工,一个年轻的奶奶,按理说她也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她告诉我,她的家人有两句话对她的影响很大,她妈妈说:“选择这条路很好,但要有吃苦的准备。”她婆婆说:“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她说“豁出去了,也不能不做了。” 她站起身和我匆匆告别,她说不能聊了,湖塘那边一个垃圾房里的拾荒老太这几天快不行了……
最后才松开她的手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