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这个概念,很是让人捉摸不定,但也难以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道德价值观割裂开来。大学生涯中,我对人生意义进行的研究,一直非常学术,如同僧侣修道。而形成这种意义的,恰恰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我想要去建立和加强这种关系,就和我的研究方式发生了冲突。如果说没有自省的人生不值得过,那么没有真正活过的人生还值得自省吗?”
《当呼吸化为空气》中保罗的这段话引起了我的共鸣,我的整个高中时代都受到人生意义的困扰而无法安于眼前的事务,敏感焦虑得过分,常常自封于图书馆一知半解翻一些叔本华尼采之流“不务正业”的书籍,最该阳光的年纪为赋新词强说愁般在心灵打上忧郁的底色,以至终日坐立不安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这种焦虑在大学时代达到顶峰,先是满怀期待选择了哲学专业,觉得既然是思考终极问题的学问,应该能在那里找到答案。和大多数初学者一样,我试图用完整的形而上方法去研究和解释所在的世界,但随着一次次殚精竭虑的思索,经常感到万分疲惫与失落。
深入越多困惑越多,有多少个哲学流派就有多少种世界观,即使号称同一流派的学者,对世界的认知也大有不同,而且抛开那些就某个问题留下些谶语般字句的哲学家不论,即使晦涩语言编织下的自成体系者,其思想给人以暂时惊艳和宽慰后仍抹不平紧随其后的巨大虚无感。
当我通过文字阅读与一知半解的思考来认识世界,结果常常是每当感觉理智把握了什么,新的疑惑就会像一端被紧攥的硕大线团越扯越长,所以主线越是看上去简单明晰,远处被忽略的部分就越是纠缠不清。
无数个失魂落魄的夜里,我慢慢认识到,就寻找人生意义而言,思考和阅读并非万能,运用理性以纯粹旁观者的视角对现象进行逻辑自洽只能把握无限世界中一个个微不足道的点而已,新的无穷的可能性依旧在自发展开着。这种用思维生搬硬套搭建的“空中楼阁”其实更像有限认知企图把握无限世界而不得后施展的“诡计”,它拒绝内在自我被种种突如其来的外部现象打破,通过忽略内心真实的感受来抵御对未知的恐惧。
拒绝现实冲击就意味着拒绝与外部世界的真实链接,这样一来现象永远只能是现象,自我在流淌的现实中无从落脚而内在渴望链接外在的张力一直存在,就像一名战场上为了避免受伤的战士穿上太笨重的盔甲而无法行动,发现不了问题所在,就只能在原地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丢掉对生活的丰富的感知,人就变成了一尊呆滞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