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直岛是一个意外,本来计划去小豆岛来着,临时改变主意上了直岛的渡轮,没想到成了这次去四国旅行最惊艳的经历。
直岛是日本濑户内海上的小岛,可以从四国地区的高松市或冈山市坐船前往。从上海到高松的春秋航班,往返含税价常年1200-1500元,从高松码头坐渡轮去直岛大约1小时航程。
直岛的出名之处,在于岛上众多的艺术馆。最有名的是地中美术馆,还有Benesse House,李禹焕美术馆,ANDO美术馆,Art House Project,直岛钱汤。因为美术馆不允许拍照,我最爱的地中美术馆便用简书来记录,其他美术馆介绍与少量风景相片放在我的蝉游记《美术馆与兔子岛,冬游日本四国》里。
地中美术馆建于绿色山丘的腹内,有五件主要展品:
1、Tadao Ando
整个地中美术馆建筑是安藤忠雄的作品,无法用文字来描述其设计,极致简洁,有着屏息静气之美。它并非宗教场所那样繁复华丽,不厌其烦讴歌神祇的地方,更像是世界彼岸众神的居所,光粒中闪烁着微妙的神性。身处其间,出声便是亵渎。
2、Claude Monet
在一间从上到下洁白无瑕,方方正正的大屋子里,挂着莫奈的5副《睡莲》原画。地板与天花板同色,墙壁亦与地板同色,光洁如卵,无一粒瑕疵。一面白墙上只有一幅画,仅此一物,确保在你看着它的时候,不会被任何别的东西牵引开视线。虽然地中美术馆建于地下,但通过巧妙的设计,日光从几乎三层楼高的天花板四周泻下,光线的质感极为圣洁,仿佛神灵从虚空中注视此地。纯白色的混凝土方盒里,盛满了名为“空灵”的不可触摸的暗物质,以及莫奈的睡莲。
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更好的画室。
一位白衣女子,在你看画时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与白色房间融为一体,如同幽灵。
3、James Turrell
一个巨大的天井。
你正身处于白色烟囱的底部。天井内只有纯白,深灰两种颜色,可坐十余人,幸运的是我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抬头仰望井口,天青云淡,白云极为缓慢地从头顶飘过,必须死死盯住它才能感知其移动。星球静谧,光线清澈明亮,然而目力所及之处仅有窄窄的一方天空。奇怪的是,这个天井虽然空如囚室,一旦坐下却再也不想起身,时间的流速减缓,令人神思恍惚痴痴傻傻。
我猜,这里是存放灵魂之地。生前死后,路过此处,静坐等待另一个世界的班车。
4、Walter De Maria
地中美术馆最大的房间,足足有一个影院那么大,也像影院一样有着长长的阶梯。在两层阶梯中间的地板上(这个构造也和影院一致),放置着直径2.2米的黑色球体,表面光滑,似乎轻轻一推就会顺着阶梯滚下。
在球体正上方的天花板,切割出来了一个长方形的空洞,透出蔚蓝天空,日光在球体头顶投下同样的长方形,光影流动,仿佛是蓝白相间的朋克发型,又或者正在播放某人的回忆。
整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如同这个球体的审判之间,神情冷漠的27位元老坐在四壁的金色神龛上,无人出声,亦无抗辩,球体本身便是罪与罚的实体。
5、James Turrell的另一件作品
首先有一位工作人员告诫你规则,必须听从工作人员的要求前进或停下。然后指引你站在一道蓝色的墙面前,光线迷离。
她作了个手势,请往前走。
我非常吃惊,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迎着墙走了上去,像崂山道士一般穿墙而过。原来那面墙只是一道蓝色的光。
然后我进入到另一个蓝色的虚空中,四周充满温柔的蓝色光线,不知身在何处,仿佛被封印在魔法匣子里一般。工作人员示意我继续往前走,大约10步,不见去路,也不辨距离。蓝色光线如雾气氤氲,除了光,这里什么都看不见。随后她让我停下,前面依旧是蓝色虚空,似乎可以无休无止地走下去,直达生之彼岸。
站在这蓝色光幕里,目眩神迷,足可忘却世间一切的欢愉与心酸。
呆立良久,工作人员示意我回头,在我进来的地方,蓝色的光之门已消失不见,被另一个橙色的光之门所替代。我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除了迷离之光便一无所有的空房间里,从橙色大门离开,便退回世俗人间。
可我多想沿着蓝色的通路一直走下去啊,它通向不可知的次元与命运。
工作人员不允许我继续前行,向蓝色光幕伸出手,手也变成了蓝色,活像个阿凡达。手战战兢兢地穿过光幕,像是伸进了一团雾气里,随时都可能触碰到什么。
这是我一生中最奇妙的经历。
可惜我的文字不足以描述那时感受的千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