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旺全
今年的春天满足了冬的愿望,缠绵多日的春雪让大地一片银装。虽然给人们带来了一些不便,但也唤醒了万物,滋润了庄稼。
春分过后,天气渐暖,冰雪消融。秧苗吸足了水分开始疯长,柳树欲吐新芽,桃花含苞未放。农民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春耕的春耕,覆膜的覆膜,施肥的施肥。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个时节,大家最牵挂的一件事并非农事,而是家事,那就是给老祖宗上坟。
老家农村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有儿有女早上坟,无儿无女等清明。所以,春风过后的第一个礼拜,是人们上坟祭祖的高峰期。在外的工作人员和学生都纷纷回家,为老祖宗上坟。乡村大地到处响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一年一度的上坟祭祖,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既是对先辈的缅怀,也是对亲人的哀思。
在农村,上坟祭祖是家族活动,一般约定好时间,大家共同去祖宗的坟前焚香烧纸,磕头祭拜。当然,纸钱,鞭炮,锅子,那是必不可少的。上坟人数的多寡以及排场的大小,足以看出这个家族兴旺和团结的程度以及对祖先哀思和孝心的大小。
记得小时候,每年都是爷爷张罗着给祖先上坟,手里挑着爷爷亲手打好的纸钱,像放风筝一样,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起赛跑着去坟头。感觉挺惬意。爷爷和父亲,还有其他几位叔叔们提着锅子和桌子,以及坟头祭拜的所需用品跟在后面。那时候很天真,感觉上坟很好玩,而且还有锅子吃。提起锅子,其实大家并不陌生,城里涮火锅时都在用。只是在农村,用法与火锅店不一样,因为农村上坟时有种说法叫——装锅子。装锅子就是往锅子里先盛上烩菜,然后再在上面整整齐齐的摆上一层饭面子,用料有豆腐,鸡蛋,也有肉片。最后再洒些切成细丝的蒜苗,辣椒。整个锅子才算装好。临走前往里面加些炭火,锅子一路飘香,让人垂涎三尺。
说实话,那时候上坟的初衷不是为了祭祖,而是为了吃那香喷喷的锅子。因为在我的脑海里,除了爷爷,再没有其他祖先的模样。等大人们把一切祭品都摆上桌,坟前焚上香时。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们都已等的心焦了。只要爷爷一发话,大家便蜂蛹而上,嘻嘻哈哈的吃起来。那时候家中困难,一二十人只有奶奶装的一个锅子,外加几个软饼子。我们孙子辈在坟前抢着锅子夺着饼。长辈们一边看着,一边烧些纸钱,点一支烛立于坟后,乡人们叫做祭后土,至今我也不解其意。
最后,锅子吃光了,纸也烧完了,大家跪在一起给祖宗磕个头,收拾东西往回返,上坟祭祖的任务也就完满结束了。
一年又一年,上坟之事都是爷爷尽力操办。曾记得有一年,爷爷特意装了两个锅子,目的是让他的儿孙们都能吃上一点。谁知事与愿违,在去坟头的路上,二叔用套牲口的嘴套把两个锅子套起来,像挑水桶一样挑着。结果没走多远,其中的一个锅子就掉下来摔碎了,气得爷爷骂了好一阵。要知道在困难时期,装个锅子有多不容易。从此以后,爷爷就不再亲自去坟头了。或许是不孝子孙惹他老人家生气了,亦或是年岁大了不想走路了。总之,他把上坟之事寄予了后人。爷爷是民间拳师,自幼崇尚武学。年轻时,刀枪棍法样样在行。虽说功夫不高,但也练就了一种武者精神。不怕苦,不怕累,干事果断,喜交朋友,为人豪爽仗义,很受乡人尊敬。
爷爷子女众多,年轻时,他一边想尽办法拉扯儿女,一边寻师访友提升武学。听父亲说,爷爷为了练习流星,把家里屋檐上的瓦片都打的掉光了。可见他对武术有多么的痴迷。
真是岁月沧桑,世事变迁。如今爷爷已西去多年,他的后人却都在默默的把他想念。
爷爷一生最喜爱的一口大刀生前交给了我,虽说是铁片做的,但我却视若珍宝。由于各种原因,没能很好的继承到他的武学文化,至今都成为我心中的一件憾事。但是,爷爷的武者精神却深深的影响到我,告诉我们人生一定要苦累无惧,永往直前。
每当想起爷爷时,我便把他留给我的大刀拿出来擦拭几遍,兴趣来时再舞上几个回合,也算是对爷爷的一种缅怀。
今天,又是约定好给爷爷上坟的日子,我匆匆上街备了些上坟的用品。大哥也风尘仆仆从省城驱车赶了回来,携带着全家人和一个大锅子。二姑也赶来了,二叔,四叔都准备好了锅子,全族人热热闹闹奔赴祖宗的坟头。
爷爷的坟是一片向阳地,那是他曾经劳作了一辈子的地方。如今他累了,安详的躺在那里。任春风轻轻吹过他的坟头。也许这里就是天堂,天堂里没有忧伤,也没有烦恼。我似乎看到了爷爷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