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佛不同宗,一个太阳两片天空)
一、
正值清明,苍穹渐昏,灯火暗黄。草屋间透出寒食的冷香伴着稚嫩的童音:“妈,您说悟空划了生死簿的名儿就死不了了,那他会老吗?您看他后来总要找那帮老神仙,是不是……他真的老了?”“孩子,别想太多,大圣啊可是要成佛的,只是那些妖怪越来越厉害了。”“是吗?!”屋外山头,一拄杖老人,长须飘飞,望着淡存的天光,叹息道:“一切,都老了啊......”
二、
“敢烧毁宝珠,看老子逮了你这小泥鳅!”一糙胡子大将身穿厚甲,挺着身子,晃动手中的大锤。在他身后,悬挂着的几大片亮云中,若隐若现着天兵的盔甲刀枪,锋芒未露而威严已生。玉龙三太子敖丙此时正静坐于海边,银发飘散着,却也显得整齐。一身莹白的玉丝轻甲,稍嵌青边雕龙,浮着寒于冰又柔于水的冷光,暗泛煞气。白光一闪,轻靴踏空,粗汉子身边顿时多了分洒脱与年轻,显得极不和谐,“我要见玉帝。”
凌霄殿上,各仙家聚于殿侧,纷纷议论着这位跪与殿中却丝毫不存畏惧的少年。他跪着,却似乎站得比谁都高大,同当年悟空那样。“都静下”,随着玉帝发声,纷议骤停,只余下死水般沉寂。
“你烧毁宝珠,忤逆犯上,皆已清楚,你又有何话可说?”
“只为诉一大事。”
玉帝旁一仙官冷笑道:“如是诉事,何不上报?这大殿上不乏求着玉帝减罪的人,今儿倒也见了你这新花样,变着法儿地扯谎来逃罪。”
“无人信怎得报?玉帝,臣请一述”
“好”,玉帝严肃地说,“容你一述”
“掌妖仙人有叛,联合妖兵,私抗天旨,大兴邪术而望改天易主。虽其难以危害天庭,但任其发展,必有一场腥风”
“你一东海小龙,从何得知,又让朕如何信你?”
“一老者所述,玉帝严查必能铲除邪妖!”
“荒唐”,玉帝怒,“你想让朕信一妖人而怀疑仙家中人吗?亏你也是龙王之子,竟被妖人所惑而不知悔改。况你身犯重罪,不就是想借此开脱罪名吗?真当我天庭人人皆愚吗?该杀!”
“您又何曾知道得多呢?不过只是他呈上来的一纸谎言罢了”,敖丙依然平静得回答,“话已到,望玉帝能明察真相,护佑苍生。我,任君处置。”玉帝一拂衣袖令拖下白龙,又连下三令——斩白龙,严律法,搜捕老妖。
白龙将斩,却忽来一道佛障,柳叶微露,净瓶渐出,白龙身前多了位白衣女子——南海观世音菩萨。“我看这孩子虽是叛逆,但心性不坏。恰逢金蝉子入世取经,莫不让这孩子戴罪取经,一路跟随保护,也算修得正果。”观音驾到,玉帝也已消了些许怒气“当然可以,朕还未谢谢当年孙猴子闹我天宫时西天的援助,请你替我向佛祖道声谢。”
三、
“大圣,过来。”夜暗得深沉,却忽地在悟空耳畔响起这雄厚而苍老的声音来。这声音,不简单!循着这独响的清幽,腾起云,割裂夜的黑幕,悟空寻到了一片压抑着自身邪气的森林。树木严严实实地排布,狰狞着,独在一处露着大地的肌肤,但也是被撕刮去表皮的红色土壤。一位老者盘坐其间,长发披肩,一丝薄纱盖了透着阴沉的脸,微弱而有力的邪气煞气又汇集于薄纱上,淡了那阴沉的脸,独让人瞧见悬浮着的浑浊的双眼。手持骨萧,身披一件大他瘦小身躯许多的墨黑色长袍,袍的中央,还闪着若黑若白的“妖”字。“是你吧,老头儿,你想对我师傅如何?小心俺一棒子打死你!”老者笑了笑又顿时停下了他那枯老的笑声,“大圣莫急。只是,一件大事。”
......
“所以你要俺如何?”
“记得你刚破石而出时,结交的那位六耳朋友吗?”
四、
凌霄殿上又有了一片久违的热闹。昔日毛猴已踏正途,先前白龙已历长路,而今殿上,是一老一少一条神龙。老的是太上老君,道袍整齐,却散乱白发;少的是一小仙,只是早已隐于山林;神龙乃是白龙马之父,西海龙王敖闰。
“玉帝,老夫偶得精铁,用其所炼一宝镯失窃!”
“玉帝,小仙遁世多年,仿几大龙王所藏宝器所造锁子黄甲与凤翅金冠被偷!”
“玉帝,臣有一次于敖广兄定海神珍的神兵法器,用以平定西海,怎料遭盗!”
“何人如此大胆!”玉帝一拍龙椅面西而起,怒拂左袖喊道,“来人,给我彻查此事!”
五、
长安街上充盈着繁荣而复杂的热闹,人来人往如细水长流。街边稍不留神便会被忽略的一角,一幅八卦,一件道袍,一位中年男子,一个算命摊子。虽不起眼,却喊着引人注目的话:“算命!不准我给你砸了我这摊子!”一位锦衣壮士闻声而来。生得魁梧高大,配着玉石宝剑,显露着几分骄傲:“什么都能算吗?你可知我内兄丢了何物?被谁所盗?”道士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算了!不算了!能毁天灭地的平静事来咯!”说着便开始整理摊子。男子呲笑一声,走着说:“胡言乱语,也就骗人的把戏!”望着离去的男子,一句语重心长的话穿过一圈看热闹的路人:“莫要自骄自傲,别再和道士打交道!”
六、
金棒扫过天际,牵动残云又拂散了云气。“管你什么鬼怪妖魔,俺的师傅,你伤不得!”手中的金箍棒旋起摄人的劲道,微风小吹,淡淡地现出扭曲的形来,伴着乌铁一端凌人的金箍,直朝向另一位悟空。侧身一转,身影顿失,凌空几踏筋斗云,抽出细针反身一劈,金针朝着对方的背顺势变大而下,掠过之处,余下点点不及散去的金光,“妖孽,看俺老孙一棒,叫你知道啥才叫齐天大圣!”金箍棒下的悟空一拉收了自己的力道,不躲不闪,只反手持棒,至于身后一挡。霎时间,碰撞出溅炸出一阵清鸣,余留下两股日月般浩大的威势,火光如几柄亮剑,射向四方,雄而不厚,锋而不露。
仿佛立于镜前,亦如梦蝶周庄。双猴斗,像随物动,物像相争,却是藏锋于末,收力于心。
化动为静,化静为动;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七、
“悟空,”打斗间一阵气浪猛地分开双棒,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压住了其中一猴,四周光点相聚,于金芒中显出了佛祖庞大的身躯,“这妖猴,给我来收。”
“好,佛祖,这妖猴我可就交给你了。”悟空抽身一闪,只飘零下一根金黄的猴毛。
“佛祖老儿,怎凭空放了那妖猴,俺才是真悟空啊!”该悟空挺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握紧了金箍棒,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妖猴,还不知错!”紧接着是撞来的一掌,如较山更厚大,比陨石更迅猛。该悟空一个筋斗躲了开来,却还是被气浪一震。“好生了得啊!”重重身影幻化而出,金甲连连,光芒耀眼。“能奈我何!”个个持舞金棒,蹬云踏空,千百双凛冽的火眼露出锋芒直指佛祖。佛祖连挥去几掌,却是掌掌皆空,而周身重重光影直逼过来。“善哉,该结束了!”佛祖严肃而又仁慈地说着,取出了金钵盂,光芒万丈,各个分身化为虚无,该悟空也被照的显出了六只耳朵。“好小子!”一直待在一旁的真悟空翻身一蹬,只一棒子,金钵之下的六耳猕猴应声而倒,化为几点灵光入了金钵盂。“回去吧,好好保护你师傅,心猿须静,切不可生了二心。”
西天众佛前,佛祖郑重地说:“此次妖猴已收,被悟空打死也是罪过,但不知为何,我竟寻不着了金钵盂,望众位能帮着——”佛祖忽的停下了话语,握紧了半抬着的右手,捏散了指上仍新的“到此一游”的墨迹。
八、
花果山的流水欢脱声中夹杂起了一丝破碎的声音,晨日的阳光把金甲照得闪亮,映得猴毛也泛起了金光。金箍棒直插入土壤,隐了一端的金箍,但衬着散落的金钵盂碎片和稍裂的土壤,却是更显威武。
龙吟一声,白光残影,悟空最初破石之处,侧卧了一散发少年,银发闪烁下,龙角若隐若现,银甲白得浓亮,正与悟空相映,“大圣,这条路,才刚在脚下。”草丛里一阵微颤,妖界老者曲着身子走了出来:“有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