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好友阿旺从广州回,留言说仅能短暂停留,问能否小聚。10年未见,定然不能爽约,交待爱人订好小城特色餐馆备上家里好酒,自己排好时间也从出差500公里外的异地星夜回赶。
相邀同城的其他同学相续前来,好友阿旺还没到,我的思绪业已回奔到那十余年前的初中时光。
那时家里穷又是长身体时,镇上的初级中学每周交完5斤大米加5元伙食后口袋没留一笔钱,晚自习课还没上完就又饿得两眼昏花了。同桌阿旺胃口出奇的好家境也殷实,每周带来的米都是双份的,缴了食堂的定量后余下的米就存在门口小卖部老板娘那里,晚自习铃响一刻冲出门口,4两米换一个硬馒头,热腾的馒头面香是那时最剌激心神的力量,自然我也沾了不少光。家里收果时,我也定然会给他带上,有吃的也总少不了余他的份。
三年里,同桌打死不换,最后一排挨着扫把垃圾堆的破桌,即使在我当上班长时也未曾动过;冬日里两人凑着棉被钻一个被窝御寒、秋日夜里翻墙头窃点大田里的红薯花生裹腹、心血来潮递送情书调戏下邻班姑娘、闲来无聊追打门卫老黄头家的恶狗等轶事俩人都未曾缺席。
毕业后我去外地读了中专,他考上重点高中却没读完,期间写过三两封信就少了联系。前些年他家里急用开口向我借过几笔钱,微信才互加了好友,闲聊过几段语音但还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至于借他的那些钱我也是尽已所能帮上多少是多少,我都不记得他还了多少又复借多少。
三碗油茶后,阿旺推门进来,只身一人。笑容里仍然是带着顽世的轻狂,但岁月刻在身上的印记却是增了不少:体态渐宽、头发几丝灰白。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向妻儿介绍了这一旧友。话酒叙旧,渐了解了些阿旺这些年的境况:离异、广州工厂打些零工、诸事不顺。
举杯里,阿旺反复说:还是你们好,有车有房又有钱,大老板们以后要多关照我这个穷人呐...我问你们借钱可不能躲呀!“妈的同学几个还讲这个,喝酒!”同学几个相视,转而聊着过往。 阿旺逐一向我们敬着酒发着烟“你看,你这大老板都不跟我小人物喝酒了,老板随意我干了”......席间的氛围渐渐变得有些怪异。
“旺,都是老同学了,不用讲这些客套话。”我接下了他的一杯,喝了觉得苦涩。他又相邀请几个同学猜码划拳,得知这里餐厅禁止喧哗又百般不爽,“唉,这些地方真不是我这穷人能来的地方呐”,穷人穷人穷人,反复言及标榜。我们在小城安家的这几个同学,也都是村里出来的无所依仗,全靠着自己的辛勤打拼方稍有安顿,并未富足。
有没有想过回来发展呐,开个门面做点生意什么的,老同学几个也可以常常聚聚。同学关心的问。“我是三无人士,无钱、无技术、无人脉,干不来的...”旺一脸不恭,“你们当大老板了可不要忘记我,我来跟你们混好了。我在广州白的黑的都熟,现在的厂里老板都要让我三分...”几段传奇故事又反复讲起。
“怎么感觉不像是你们同学呐”,妻子席间惊诧的问。“个人生活经历不一样吧,他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离异后妻女都远去外乡了,老家里就只有一老父亲。”我的感觉里,当年那么一个阳光、乐观、义气的阿旺的影子还依稀在。
阿旺醉得很快,他抢着买单被我拦下了。我把他安顿在酒店里,本想跟他如当年一样敞开怀畅聊些什么,如规划下自己的生活呀、学门技术手艺、找个姑娘安个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我的朋友圈他也应该有关注,平日里我给自己打鸡血的汤文应该也能略看一二吧,对自己不负责,又怎能开启积极 乐观的人生呢?
朋友的酒,真诚醇酿。我念着你的好,你记得我在,即使平时里不怎么联系,但总觉得在一个时空里会有那么一个与已非亲却坦诚如兄的朋友在,你的喜悦不需与我分享、但如你所需依靠他定能倾情相助、不计报酬。朋友间,珍贵的就是这份美好。
第二天阿旺走得很早,没能送上。桂北适遇寒冬,祈望在外的朋友能御此生活百折,你归来,我都在,备着美酒与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