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时候买了一把这么老气的伞?”
“老气吗?我觉得挺好的啊,只是颜色黑了点。”
我跟老李是很好的朋友,从小一块长大,从念学前班开始就在一块,甚至到了小学、初中-无不例外都在一个教室。
他家跟我家是邻居,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两家就是邻居了,反正自我记事起就一直是邻居,也许是我的妈妈嫁给我爸爸的那一刻开始,因为他的爸爸妈妈结婚比我父母早,在这个村里,这个地方住的久一点。
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虽然他不是女孩子,但我们感情一直很好,也是难得的知心朋友。
他叫我刘总,我叫他老李,别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似水流年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长大了,毕业了;我们在一个地方、一个公司,一个单位工作。唯独遗憾,恰巧不巧的是我们没分到一个宿舍,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离我多远,他的宿舍就在我隔壁;这下换成我们两个做邻居了,说不清楚的缘分会有这么奇迹的时候!
这天早晨,我一如既往地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熟悉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是倾盆大雨,一颗一颗明净透亮的珍珠直往下掉。我也没有想太多,匆匆洗漱完毕拿起陪伴我多年看上去有点破旧的小黑伞就提上鞋子夺门而出了。
刚一出门就撞到了老李。
被他这么一问,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中只有一个刚要往肩上背的双肩包,然而并没有雨伞。今天雨下的这么大,他竟然没有带伞,确切的说是他并没有雨伞。我突然想起来他是那种很少会提前准备充足的不急不躁的那种家伙。毕竟我们在这里工作也就五六天了,天天都是晴空万里,何尝有想过天有不测风云会在今天降临。本来我们约好这个周末去逛超市,顺便搜罗一大筐生活用品以及水果回来的,他也许会借此机会买把雨伞吧?我在默默地想着这些事情。
“让我蹭一下你这把老气的小黑伞。”他突然拍了我背一下;我回过神来调侃道:“你就算蹭一辈子都给你蹭,只要我这把伞不坏。”他笑了笑,紧接着说:“别煽情了,赶紧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
就这样我们撑着这把老气的小黑伞徐徐地往公司赶去……
等到了公司,或多或少我们的衣服都被淋湿了,还好现在是夏天,倒不至于会感冒生病。心情还是异常的开心,这来源于我和老李的“并肩作战”。
也由此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念书的一桩事情,至今都让我无法忘怀,满满的都是温暖和爱意。
我记得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1998年,一个快要敲响放学钟声的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得我是如坐针毡,煎熬万分:通过教室上面犹如花纹般勾勒出美丽图案破裂的玻璃窗户看到了满天的乌云密布,几乎没有一点光芒,好像这个天地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黑暗怪物”吃掉一样,想想都后怕;还有那一道道铮铮银色般的闪电极速劈来,颇有一股誓必要把一切都劈成碎尸的强势;而且还听到了似狮子怒吼的声音,不停的在咆哮着,难道这愤怒的雷声真的是要大发雷霆吗?让我真真有种震耳欲聋,一刻也坐不下去的勇气……
这时平常很严厉的语文老师,只是看上去很严肃,其实对我们这些学生还是很和蔼很亲切的;用洪亮又不失温柔的声音说:“孩子们,大家不要害怕,天看上去很黑,雷声听上去也很响,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要下雨了,你们的家长都在窗户外等着接你们回家呢。”老师脸上的笑容比往常更美了。
老师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我知道这是下雨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同学们都顺着老师的话纷纷往窗户外望去,只为能在这么多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妈妈或爸爸。我也不例外,扭头看去,看看我的妈妈是不是也在那边。我也很希望我的妈妈能在这群人中。在这之前,我还在想,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家里门前,路上,院子里晒的玉米怎么办?我的爸爸妈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它们处理好吗?万一收拾不及时淋到雨了怎么办?可是要收拾好,下起雨了,我怎么办?马上就要放学了,同学们都被自己的爸爸妈妈接走了,剩我一个人,我要等多久,我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单?答案是会的……
渐渐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仿佛是多久没下雨了,要一次性给它下个够,终有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望向窗外的那一刻我哭了,犹如洪水冲破了河堤、滔天而下的雨是那么的大,大的好像天裂了一个大窟窿一样;这雨水要把大地吞掉当食物填饱自己饿了许久空荡荡的肚子是了。我并没有实现我小小的愿望,我妈妈没有来。本来我哭的声音很小,生怕同学们听到,会嘲笑我。可是这会儿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哭的那么绝望,哭的那叫一个心碎,虽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何为心碎,只知道哭的稀里哗啦,哭的很痛彻心扉……
本来嘈杂“热闹”的教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同学们一一回头看着我。有的带着一脸“悲痛”的表情还向我走过来,劝我“不要哭了,你妈妈肯定会来接你的”显然知道我妈妈的同学也发现了我的妈妈没有来。听了同学们的话后,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刷刷的直往下流;难掩我的伤心欲裂。这时,我们的老师也信步闲庭地来到我的身旁安慰我:“你妈妈肯定有不得已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来,她也肯定会来的,因为你是她的宝贝儿子,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我这位斯文的老师扶了扶他大大边框看上去有点破痕的眼睛继续说道:“放学后同学们都走了,你妈妈还没有来,老师送你回家,所以,乖,不要再哭了,要坚强点知道吗?不哭的孩子,妈妈才是最喜欢的。”
果然,我没再哭了,也许是我听到了老师后面的那句话“不哭的孩子,妈妈才是最喜欢的。”我不想让妈妈讨厌我,我想让妈妈一直一直喜欢我。也或许是前句话“你妈妈没有来,老师送你回家。”出于不用自己躲在教室,有老师送我回家而不哭了;或者说是同学的话“你妈妈肯定会来接你的。”重新点燃了我的希望,给了我信心。
当 当 当,放学的钟声还是以往的优雅清脆。可我却不觉得有多么的好听。
同学们各个都迫不及待,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地冲向了各自爸爸妈妈的怀抱。有的被爸爸抱着,有的被妈妈牵着小手,或依偎在爸爸的怀中,或跟随着自己的至爱欢快的走着回家的路……
一转眼同学们已走了大半,剩下的同学却寥寥无几,我知道很快他们也都将消失不见。
最终还是只剩下我和老师两个人。
我的心莫名的又伤感起来,不过我这次坚强的并没有哭。现在想想,我自己都很诧异。估计是那句“不哭的孩子,妈妈才是最喜欢的”老师对我说过的话在暗中作祟。
雨还在下,还是那么的大,天依旧被乌黑乌黑的云笼罩着,雷声时不时的轰隆作响,像银子般锃亮锃亮的闪电也动不动出来吓你一跳。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因为我看到了我的妈妈撑着一把小黑伞正急速地向教室门口跑来。我的妈妈穿了一件颜色并不鲜艳还略显单调的黑色连衣裙,说实话这黑色的连衣裙跟妈妈手中撑着的小黑伞还是蛮搭的,真是相得益彰。踩着一双有洞洞的布鞋,这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鞋子,我跟爸爸的鞋子也都是妈妈缝出来的。我的妈妈很勤劳也很善良,当然也很漂亮……
妈妈来到教室门口首先跟老师打了个招呼:“辛苦你了,老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陪着小羊。”恩,小羊是我的乳名,从小妈妈就这么叫我,直到现在都是小羊小羊的叫着,我也很乐意让妈妈这么叫我。我看得出来,妈妈这样叫我的时候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样子。原来我一直都是妈妈最疼爱的小羊。
妈妈跟老师说完话转头就对我说:“小羊啊,对不起,妈妈来晚了,让你着急了,我们这就回家吧。”我本来还有点生气的,埋怨着妈妈可能不会来接我了,既然来了,还来的这么晚;我还打算不给妈妈好脸色看,让她心里难受一下下的。可是当我看到妈妈脚上那一双破的有洞还没顾得上缝补湿湿漉漉带着黄色泥巴的鞋子,还有多半被淋湿的衣服,包含妈妈满脸挂满水珠还没来得及擦拭充满着爱意的笑容时,我一下子就焉了,一点也提不起生气的念头了,还想报复一下妈妈,让她难堪,我实在是做不到了。
跟老师告别之后,我便被妈妈背起来,我做着撑起小黑伞的任务,就这样离开了学校的大门。
我趴在妈妈的肩膀上仰头看着这把小黑伞,它很平凡,很黑,也很老气,没有半点好看的地方,不花,不漂亮,甚至还有点破,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在我心中都是独特的存在。它记载着妈妈的笑容,以及妈妈对我伟大的爱!
途中我不停地让妈妈放我下来,她都不肯,她说,怕我鞋子弄湿了,甚至弄脏了。我这才想起来这双鞋子是昨晚我妈妈忙到半夜才缝制好的。妈妈白天要忙田地里的活,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做家务乃至给我以及爸爸做新衣服,缝制新鞋子。她不舍得我穿第一天就把新鞋子弄湿弄脏,最重要的是妈妈很忙,新鞋子还没有赶制出来,如果湿了,脏了,明天上学就没得穿了。原来妈妈是在担心这个。
我忽然眼睛一亮,高兴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有一个办法,能让鞋子不会湿也不会变脏哦。”说着,我便把鞋子脱了下来,放进了书包里,“妈妈,快放我下来吧,你一定很累了吧?”妈妈这才肯放我下地,弯腰把我的裤子往上挽了挽,妈妈站起身来时看上去有点消瘦的背说:“妈妈不累,倒是你这个小家伙还挺聪明的嘛。”其实这个所谓聪明的方法妈妈又何尝不知道?她不忍心我的倔强,非要下来,她也能够体会到我是怕她背我一路到家会很辛苦。在后来的一段谈话中,我才得知,妈妈是知道这个方法的,只不过她也不忍心让我光着脚丫子就那样走在泥泞的土路上,那时我们村还没有修建柏油路。
就这样,我跟妈妈共同撑着这把黑色的小伞,不知不觉中到家了。现在的雨也停了,也没有了如狮子怒吼的雷声了,抬头望去也没有乌七八黑的煞气云了,更不见那锃亮如银子般散发着银光闪电的踪影了。
这时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头顶慢慢地浮现出了蓝色的天空,隐约还有几位“白衣仙子”,在这样的衬托下显得如此妩媚,多么的洁白无瑕,让人遐想连篇,心动不已。呼呼的风声也驻了,安静了许多,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门前的柳枝也跳完了优美的舞蹈,也是时候该歇一下她曼妙的身姿了。地上还到处都是水,想必不久之后,也都会慢慢消散。
只是可怜我家的玉米还是被雨水淋到了,我妈妈跟爸爸并没有及时的处理好玉米的住处,这都怪我。本来这些玉米是可以完好的收拾好的,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含着泪水躺在住所。
爸爸其实也很着急,下这么大的雨,儿子肯定着急的又要哭了,所以赶紧让我妈妈去接我。妈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儿子永远是最宝贵的,一点玉米算什么,真收拾不完就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接儿子,这才是重中之重。于是我妈妈就撑着小黑伞一路跑着去学校接我了。这是我到家之后才知道的。
我很自责我的懦弱,我还埋怨我妈妈,我还哭,不知道丢人,还哭的那么光明正大。估计肯定有同学回家会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说:我们班有个同学,叫啥啥啥,她妈妈没有来接他,他哭的可惨了,看他哭的那么难过,我也想哭……
想必很多同学都不知道后来我妈妈有接我的。
现在想想,也是很可笑,我是那么的不坚强,不知道心疼父母。他们并没有一丝对我的伤害,也没有一丝对我,我所认为的抛弃。我很愧疚,此时我只想对父母说一句: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我永远爱你们!
现在工作了,过去了这么多年,每每想到这件事,我都会想起那把黑色的小雨伞,来自黑伞下如茶的温暖。我只要买伞,都会挑黑色的伞做我下雨天的陪伴,虽然它很简单,没有好看的外表,又有点老气,我依然对它情有独钟。从而想到我的父母也是真心的不容易,无私的爱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