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桃花河荡漾着我儿时无穷无尽的欢乐。
夏日里白天长,下午放学回到家,太阳还很高。扔下书包,就直奔村头。微斜的阳光下,金灿灿的河水欢快地、有节奏地曼舞着。岸上正疯长的高粱、玉米、豆稞散发出阵阵幽香,滚圆的甜瓜泛着耀眼的光。敏捷的麻雀从半空冲下,伏进鱼鳞般的层叠的绿叶丛里,不见了踪影,倏尔又扑愣愣飞起,惊得呆头呆脑的蚱蜢惊慌失措地向四下里蹿去。
先在河边割一篮青草,然后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罐头瓶,往里面搁上一小块馍,用细绳子系在树根上,再慢慢放入水中,只等馋嘴的鱼儿入瓮。
这一切完成之后,早已耐不住性子的我们迫不及待地甩掉小褂,一头扎进被太阳炙晒得暖融融的河水里,好一阵才从远处露出小脑瓜。我们自由自在地在水中翻动着身子, 追着、跑着、泼着、闹着、欢笑着、惊叫着、打着呼哨,溅起片片散银碎玉似的水花。好像在刚套好的新棉被上打滚儿一样的舒坦,又如想象中的坐上了飞机飞入了云中一般飘逸。我们的高兴劲儿常常惹得大树下乘凉的老爷爷们撅着胡子、眯着眼、露出掉了牙齿的空洞洞儿;怕是也感染了西天的落日,她驻足远望,不愿离去,欢喜得涨红了脸。
“瓜已经熟透了,不如摘几个来吃。” 不知是谁先提出的这主意。于是,一支 “童子军”迅速扑向了瓜田,专挑大的“拿下”,顺坡轱辘辘滚入水中。很快,小河里又异常欢腾起来。
突然想起瓶内的鱼虾该吃饱喝足了,便小心翼翼地拉上来。里面的小家伙儿们还浑然不觉自己已“身陷囹圄”,只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依旧欢乐地游动着。这鱼太可爱了,我们常常带回去细心地养起来,于是每天上课时又有了新的牵挂。放学铃声一响,就飞出了教室,匆忙回家看看它们是否还安然无恙。
有时也扯着一块纱窗,拉上几网。收获颇丰时,就一人捧上一捧。记忆里,不管我带多少回家,祖母总是精心地拌上面、放点盐,在铁锅里煎炒。这个时候,我很热衷于帮祖母烧火,目的是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回想那味道的鲜美决不亚于现在偶尔饕餮的大餐。每次都还没等端上桌,就已被我以尝尝为由,几乎“尝”失饴尽了。
平日里多是盛装南瓜汤、烙饼子的肠胃,突然间增添了鱼虾鲜客,自是特别精神。月光出奇的明亮,清晰地映出矮草屋和老椿树的影子。太阳虽早已隐去,热气却没有全退,村子里过不来风,就拿了蒲席去河边。河堤上已经聚了不少人,正三五个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父亲很快加入了大人们的“人场”。我和小伙伴们还是去寻找民叔,他在外地做木匠的见闻经历和一些传说故事让我们太着迷。正听得入神时,忽然河里“呼啦”一声。我们忙问,是不是狐妖?狗子叔说;不是,那是在过大鱼。不用怕,狐妖虽然吃人但从不伤害好人。于是,我便在心里搜寻以往的过失,思忖自己在不在狐妖所吃的对象。在他的故事里正义总是战胜妖邪,真善和丑恶最终都会有不同的结局。
天已经很晚,我、我的伙伴们和美丽的夜一起逐渐睡去,只有桃花河还在微风中树叶的伴奏下,轻轻地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