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像一个沽名钓誉的骗子。但我实际上也不希望孙员外有什么意外,家师虽然被世人尊为医仙,但却没有人知道他老人家有我这么个关门弟子。而且以家师的性情,他所写的举荐信如不是他所认定的收信人,必然无法断定信件的真伪,那么就自然无人能证明我的身份。那我此次进京,岂不白来。我一家三口长途跋涉,花光了所有积蓄,在这偌大的临安府里又举目无亲,如果没了孙员外,可以说我一家将无处容身。”
“但这只能证明你不希望我们家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却不能证明你的方子就能救老爷的性命。”
“李管家所言极是。想在短时间内证明我的医术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的医术不逊于三位御医。”
夫人问:“如何证明?”
“简单,三位御医已给孙员外开具了药方。”
李管家接道:“是的,这我们都已经知晓。”
“但我却并没有看过药方的配伍,李管家你也没跟我说过药方的内容。”
“那是一定的,因为我也没有看过方子。”
夫人这时插道:“是,因为三位御医开方子的时候,李管家并不在老爷的卧室里,我就直接吩咐人去药房买去了。所以,李管家也并不知晓方子上的内容。”
“但我却可以开具同样的一幅方剂,并且与三位御医所开方子上的药品、分量,分毫不差。”
“这......”夫人、小姐和李守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夫人点了点头。
李守赶忙到屋外,喊道:“快备纸笔!阿福去买药回来了没有?”
只听有一个人回答道:“阿福刚回来,已经把药材送到厨房了。”
“你去,赶紧把御医给老爷开的药方拿回来。”
阿福把药方送回来时,薛云景正好写完。
“正好,请夫人过目。”
两份方子都交到了孙夫人的手中,夫人一一比对之后,发现两个方子完全一样。药材一致,钱两相同,甚至药材书写的先后顺序都一模一样。
孙夫人不禁点点头,然后又给小姐和李管家各对了一遍。
“真是一模一样啊。”夫人最后总结道。
“不出我所料,三位御医确实是医术高明,如果他们没有这么高的造诣定会与我所写的药方有些出入。”
听得这话三人再次眼神相交,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道,这青年好生狂妄!
“三位心中所想,我大概知晓。在下并非自大,只是如果按常规治疗,这个方子已是最佳的配伍了。我写之前想着三位御医定能做到极致,所以才写了这个极致的方子。如果稍有偏差便不能证明我的医术,也就毫无得到你们的信任的机会,这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好在结果不错,不知能否得到三位的信任?”
“云景兄弟的医术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但给老爷看病这件事确实对我们孙府关系重大,我想夫人和小姐还需要考虑一下。”
“理当如此。请夫人和小姐慎重考虑,不过为了不耽误治疗时机,我现在要去亲自采购药材,并熬制汤药,如果夫人和小姐最后考虑用我的方法请切记一点,三个时辰之后我也无能为力了。如果夫人小姐选择御医们的方子也请早做决断,好给老爷服药,不过到时我将倒掉我的汤药,也请三位对我炼制汤药的事保密。”
小姐一听,不解的问:“那是为何?”
“我的药方,为天下奇方,毒有三味,只有我与老师能够恰当的运用,如若差分毫都将置人于死地。况且,此配伍与现行所有药方典籍均有相悖,一旦现世必将导致巨大的纷争。这是老师在我出师之前特意嘱咐我的,所以还请三位理解。那么在下这就去准备了。”
李管家说:“慢。”
“李管家还有何事?”
李守,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说:“云景兄弟,你出去买药也是为我们家老爷,即使最后没有用到汤药,也应我孙府出资,况且云景兄弟的盘缠应该也所剩无几,京城不比他处,开销甚高,药材也不例外,还请收下。”
“好,买药所剩,一定归还。”
接过银票,薛云景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留下三人面露纠结。
李守望着薛云景离去的背影出神,“这家伙一到医病这件事上,就完全不一样了,真想不到他平时竟是有些木讷的样子。”
薛云景占领孙家厨房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汤药基本已经完成,可关于用药的决断却迟迟没有到来。三个时辰的时限越来越近,薛云景也捏了把汗,他不希望他看过的病人死得冤枉,因为他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服下这幅熬制了两个时辰的汤药,孙员外必然能转危为安,重要的是孙夫人或者孙小姐能做出正确而非明智的选择。
厨房外面,薛云景的影子在窗户上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有时能看到他单手托腮,有时又只能看到发髻在床沿上摇摆。
虽然子时将过,但此时整个孙府都还是灯火通明,仿佛明亮的光亮可以驱走索命的无常,可以给老爷带去希望。从夫人到小姐,从管家到家丁,从丫鬟到嬷嬷,孙府全府上下都没有睡意,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明天升起的太阳是什么颜色。
可他们的担心都没有薛云景来得纯粹,因为别人的担心或多或少有些对自己命运的担忧,有些对与孙家老爷命运交织的未来的不确定性。但薛云景却不同,他关心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生命,一个经他望切的病人,一个不该如此消逝的生命。时间限已经近在眼前,孙夫人和孙小姐的优柔寡断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但是好消息是根据御医所下方子而熬制的汤药也没有给孙员外喂下,就是喂下估计也毫无作用了。所以,孙家人只有一个选择。
现在,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薛云景站住脚步,细细的听着远方传来的脚步声。他长出了一口气,抖擞了一下精神。稳稳的取下文火上的煎锅,把褐色的汤药倒入瓷碗。
这时,李守猛的推开厨房门:“云景兄弟,汤药好了吗?”
薛云景把装着汤药的瓷碗递给李守,说道:“慢点,别打了,时间还赶趟。从这到员外的卧室,刚好凉到入口的温度。”
李守接过瓷碗,仿佛接过虎符一般,说:“放心。”说完便向孙员外的病榻迈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