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时冉轻轻松松地问,你知不知道我生日啊。
隋奕说,啊?什么时候?
时冉笑了一笑,说,明天啊。
于是他回答,噢…祝您福寿安康。
她就真的笑了,想了想,最终回了一个,谢谢哦。
时冉打听到隋奕的生日,是他们正正式式认识对方一个月。时冉旁敲侧击地东拉西扯了半天,“碰巧”聊到了。
隋奕人如其名,为人处世甚为随意,哦,是全随己意,一切必以获得乐趣和自己开心为重,日常聊起天来常常只言片语能把原本的重点岔开十万八千里。
一开始时冉对这种对话分外有兴趣,因为隋奕的思路不同寻常,虽然他闷骚话少,但开口却常有精辟之语(或者只是时冉自己觉得精辟)。日子久了才发现,倘若不抓住点重心稳定好话题走向,在最后陷入不知所云或者被堵的无话可说的那个人往往是她自己。
但言而总之,这不妨碍最初的时冉一瞬间对隋奕此人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好奇和关注。
既然说到了生日,时冉翻出日历,发现不偏不倚正是一个月后。于是,她提前一个礼拜就定好蛋糕,在隋奕生日当天,同时也是团里排练的日子送来,全团四五十个人给他热热闹闹地过生日。
后来隋奕学她,给团里另一个他们关系好的女生也这么过生日,开玩笑的时候就说她教的好。
再下一次他过生日,她提前一个月在网上看礼物,问他冬天缺不缺什么。
那时候她已经跟他不在同一个校区, 他生日前两天她抽空回去办事。一两个小时的车程里她小心地拎着那个纸袋,然后轻描淡写地把礼物送到他手上,是一条围巾。他生日前一天,她发微信告诉他们共同的朋友,就希望他那闷骚个性在不爱主动给别人说自己生日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能够祝他生日快乐。
时冉认识隋奕的第一年,第一次她过生日的时候有些气势汹汹地说,既然你过生日我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你好歹要礼尚往来一下。
那天两个人出去听一场音乐会,隋奕在书包里翻了翻,摸出来一把音叉给她。她虽然知道音叉是什么,却不曾关注过实物。那个金属质地的小物件触手微凉,指尖却传递温度。
于是即便是这样“讨”来的一个小礼物,她也珍视地收了很久。
她后来也有过故意不说就是想等他发现某天是她生日的时候,但总是他们的共同好友纷纷在群里祝福,他便也是那其中一个。
到如今,她终于坦坦然然地问他知不知道,而果然,他便也从来不曾记得,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像个好朋友一般尽职尽责,很给面子地问她是什么时候。
时冉明白,长大之后的人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从前总是成日的无忧虑,生日反而成为最大的波澜与惊喜。人人都乐意记着自己或他人这个特殊的、可以给无聊生活带来些许不平淡的日子,得以在那一天得到家教的豁免,有可以放肆玩闹的理由。
长大之后的人永远时时刻刻面对着那样多的繁忙琐事和起起落落,倘若还费心去记一个人的生日,那已经是极为亲密无间的关系,或者十年以上自幼而来的交情。
时冉,从来不是能跟很多人亲密无间的性子,她惯爱独来独往的时候,也并未多么向往像大部分女生那样与友伴同进同出。
只是人都长了眼睛会看周围,她看着看着,有时候还是会隐隐的十分羡慕,那些无论初中高中大学都能找到身边人成为闺蜜的女孩子,她们热热闹闹说着话,叽叽喳喳吵嘴,在每个人特殊的日子更是了不得,主角还没吱声的时候,一群小姐妹已经开始静悄悄地张罗和布置出各种惊喜。
隋奕送给她的那个音叉,某次演出之后,又阴差阳错地回到他手上。于是到了最后,她终究还是没有去要回来。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而她终于能够平平淡淡地面对。
她在他陪伴自己大学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喜欢上他,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陪伴,只是她成日成日地找他说话,说各种好话和坏话,把一件事翻来覆去的分析跟思绪都讲给他。
她只是无人倾吐,她最为熟稔的姐妹都远在千里之外,圈外的朋友难以理解她深陷困境的苦衷,而他面对她的吐槽,永远照单全收。
那段日子里她情绪起伏不定,闹各种脾气的时候,他简直像块石头那样亘古不变的稳定,无论她做出多么失态和窘迫的事情,一回头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副波澜不惊、凡事于他都无关紧要的淡漠神情。
她记得自己自暴自弃的时候对他说,假如哪一天我二十几岁就英年早逝,记得在墓碑前给我唱一首Lay a Garland。
她那时把生命的终结想象得至极明烈和绝望凄美,想过从宿舍的三楼跳下去死不了但一定会清醒地觉得非常痛。
而如今,他祝她福寿安康。
那么也就是这样了。
日子还很长久,就像天上的流云一样安然变幻,像风一样吹过,不会也不必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