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城《门前》

“滴滴……”

   我下了班正往公交站台走，街对面的车突然响亮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抬眼看过去，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我窘迫地看向车窗。昨天的见面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而且错在我。

   夏生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架在车窗上，表情似曾相识，说道：“被你说中了，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可能对弟弟保护过度了。”他看到我在微笑，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想法错了。”

我们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屋，他打开了一个银色的大盒子，里面有一本厚厚的相册，还有一叠零散的照片，这些都是他拍到的大海。

“这是狮子鱼。”他递过来的照片上，是一只长了很多触角的粉色的鱼。“这是小丑鱼。”这张照片上的鱼带着白色的条纹，很可爱。“这是海蛸，是海葵的一种。”他接着说，指了指照片中一种黄色的鱼。

“真的很漂亮。”我情不自禁地赞叹着。这些海底生物有着难以言说的美丽外表，看起来脆弱又有生命力。

“的确很漂亮。”他抱起双臂，看着百叶窗上透进来的阳光，“我还有一张非常想拍的照片。”

我放下手中的小丑鱼，抬眼看着他。

“你听说过海之雪吗？”

“海里下雪吗？”我凭着字意猜测。

“是的，很不可思议吧。”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比划起来“你知道海里的浮游生物吧，它们死后，会互相结合成一种物体，被称作‘Marine Snow’。只可惜这种现象只有在深海才能看到。”他又抱起双臂，微笑道，“可是我有一天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我也想看看。”他的话让我对深海也有了向往。

“那下次一起潜水吧。”他提议道。我的笑容一滞，讶然地望着他。

“会怕吗？”他问。

“啊……我没有游泳过。”而且很害怕。

“那么冒险一下吧。”他放下手臂，单手撑头，冲我眨了眨眼睛，露出我难以拒绝的微笑，“人生只有一次嘛，好不容易活着，不去试试看的话很浪费。”

我答应了夏生周末去学潜水。

答应了之后自己反而一直在犹豫，一边犹豫，一边买好了潜水的必需品。我还没有做好告诉他一切的准备。他是我愿意结识的朋友，不能让他因为我影响他对潜水的热情，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很想去试试看，试试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周末逐渐靠近，我的恐惧也随之放大。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水是多么的陌生：我不知道被水淹没是什么感觉，甚至不知道被冷水浸泡是什么感觉。

周末早晨他来接我的时候，我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发呆，迟迟没有上车。他全当我是在紧张，不停地讲笑话逗我开心。

“也难怪会害怕，你没游过泳嘛。那教你一个方法吧。”他抓起我的一只手腕，手心朝上打开，“首先把手这么伸出来，然后呢，在手心写上一个‘人’字，再喝掉它。”

“喝掉？”

“对，像这样。”他在自己手心画了个‘人’字，又做出吃东西的样子，说道，“啊，好喝。来嘛，一起做，啊，好喝。”

“啊，好喝。”跟着他做，可是完全没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稍微轻松地笑了。

到了潜水学校，他去帮我约课，我则需要在前台填一张调查表。表中有一项是病史，我看着“心脏病”三个字愣了半天。这时，他走过来，双手套着蛙鞋，装作在空中自由泳，并唱着游泳的儿歌。我笑着回过神，在“无”前的方框内打了一个√。

潜水学校的课程分为基础课和实践课，基础课的课时都很短，主要是给潜水爱好者普及一些潜水的基本知识和注意事项。我尽量集中注意力去听老师的讲解，但越是如此，越觉得头皮发麻，很难听进去。半天不到，基础课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需要在泳池进行的实践课。

我和夏生还有另外五名学员坐在泳池边。每个学员可以配备一个助教。夏生之前在这儿学习过，他便自告奋勇地担任了我的助教。水池中间站着我们的教练，她要求所有人先下水。

“那我们也下去吧，来把眼镜带上。”夏生拿起自己的蛙镜戴在了头上。

我下意识地抚上我的心脏。隔着潜水服我也能触摸到它的跳动。

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扫了眼周围，有另外三个人已经沉到水里了，看得我一阵晕。我努力地笑了一下，开始打退堂鼓：“我果然还是……”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说什么呀。”他为我做了示范，率先跳进了泳池，水花溅了我一身。

“快来吧，脚能踩到底啦，不用怕。”他站在泳池中间，试着安慰我，“我会带着你的。”

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

尽管努力地说服自己只是下水，这没有什么的，没关系的、很安全的、不会有事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悸动，眩晕的感觉纠缠着自己。我努力克制着想要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的冲动，暗中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竭尽全力去抑制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无法克服的恐惧感。

“我……不行啊……”我话还没说话，眼眶已经湿了。“对不起……”我把头埋进手臂里。

我的样子不光吓坏了夏生，也吓坏了在场的其他人。夏生很快带我离开了游泳馆，坐在室外的休息椅上。

“这太勉强你了，也难怪啦，你连游泳都没游过嘛。”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并递过来一块干毛巾。我低着头不知从何说起。

他见我不吭声也没动，弯腰蹲在我身边，“都是我太勉强你了，对不起。我不会再勉强你了。来换衣服吧。”他试着拉起我的手。

“不是这样的。”我不敢抬头看他，“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说到这，我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拜托你别哭了，”他的声音带着慌乱，“我家老爹过去常说不要惹女孩子哭的，可我却把你惹哭了……这……”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便先送我回家。

周末被我搞砸了，而且，不想让别人担心的我还是让人担心了。

“今天谢谢你，再见。”一路无话，我解下安全带和他告别，拿上自己的包，有些费力地下车。

“呐……”他摇下车窗叫住我，欲言又止，“那么，下次见。”

我在他眼里一定很奇怪吧，怎么会有人对游泳怕成这样。

回到家，不常见地看到爸爸正在厨房里做饭。

“我回来啦。”

“回来了啊，去哪儿的？”他看我背了个大包问道。

“我跟大学的朋友们聚了一下。”我快速地走回房间，放下包。

“礼拜天放假还是在家里休息比较好，”爸爸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舒解一下平日工作的疲劳嘛。”

“嗯，不过没关系，上次检查也都没问题。”我把房门关好，来厨房帮忙。

“和谁啊？”

“嗯？”

“大学的朋友。”他舀起一小勺汤，尝了下味道。

“哦……你不认识的啦，我来帮你吧。”

“不用啦，你去坐着吧。”他不让我碰他在煮的寿喜锅，“明天我会晚回来，所以今天晚上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又有什么事件吗？”我拿出冰箱里的麦茶。

“是啊，这次的很麻烦……”爸爸絮絮叨叨地说起这几天正在办的案子。

周一，我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准备上班，美纱远远地向我跑来，“你看你看，这个可不可爱？”她向我显示了她新做的指甲，像五颜六色的糖果一样，是很好看。

“那个指甲怎么了？”我刚想问她在哪做的，我们的直属上司就一脸严肃地走来质问，“快去把指甲擦干净。”她是个古板的女人，从不化妆，讨厌花哨的东西。

“可是……”美纱正要辩解，女上司拍了两下手打断了她的话，并对着整个大厅的人说道：“最近发生了不少起专门抢劫中老年女性的事件，你们也要多加戒备，知道吗？”

“是。”美纱扫兴地瞪了她一眼。

“松村太太，”我拿好取出的钱，印章和存折，递给来取款的一位婆婆，“这是您提领的现金，这是你的存折和印章，请收好。”

“好的，谢谢了。虽然现在能用机器领钱了，可我就是不会用那个机器。”老人一边收好自己的钱，一边说道。

“不要客气，在柜台领也可以。”

“谢谢你。”老人拿起包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我对她鞠躬表示感谢。

“真扫兴！”坐在我身边的美纱刚刚弄干净自己的指甲，“害我白花了钱。”

我抬头看向柜台，发现松村太太落了印章没拿。

我立刻向上司请示，追了出去。好在老人走得慢，在她过马路之前被我赶上了，她再次向我道谢离开。

我正要往回走，一辆摩托车呼啸着开来，车上坐着两个带头盔的男人，样子很可疑。我猛然想起来昨晚爸爸跟我说的案子——飞车抢劫！

我见他们正是开进了松村太太走得那个街道，连忙追了过去。站在路口，我远远地看见摩托车和老人擦肩而过，老人倒在路边，好在包没被夺走。我急忙走上去扶起松村太太，带她回银行报警。

老人受了惊吓，情绪不太稳定，行长便先派人送她回家休息。我则作为目击证人留在行长办公室，等警察来录口供。

“咚咚咚……”门打开，爸爸走了进来。

“这一连发生的事件应该是同一伙人吧？”行长问道：“今天早上也……”

“嗯。”爸爸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这些是常出入附近游乐场所的高中生，”他拿出五张照片，摆到我面前的茶几上。看得出都是监控里的图像，分不清颜色但是看得清脸，“这里面有没有像是犯人的？”

“因为他们都戴着安全帽，而且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我没看见他们的脸……”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即使是面对爸爸的询问，还是有些紧张。

“果然是这样，没关系。”爸爸温柔地对我笑着，表示鼓励。

“这次托片濑小姐的福，抢劫未遂。但是对于这种事，今后银行是不是需要做些防范工作？”行长担忧地问道。

“我们会增加这附近的巡逻，而且我们也会全力去调查，尽早逮捕到犯人。”爸爸严肃地看着行长，语气坚决。

“那就拜托您了！”行长郑重得鞠了一躬。

“已经和被害者联络过了。”爸爸的助手没敲门就走了进来，他是个嫉恶如仇、脾气火爆的警官。

“情况怎么样？”爸爸问道。

“医生检查过了，轻轻扭伤而已，没有大碍。”

“太好了。”爸爸对着我笑着点了点头。松村太太没事就好。

“还有我们已将逗留在游乐场的高中生都带回组里了。”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爸爸起身收好照片。今天他果然很忙。“那我先告辞了。不好意思，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他向行长道别。

“不会，您辛苦了。”

我随行长送爸爸和他的助手出门，爸爸正要离开又折回对我说：“工作中，对不起。”他一直都很注意不把工作带进我们的生活，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工作中严苛认真的那一面少了父亲的温情，不适合让我看见。即使像今天这样的突发情况，他都会考虑是不是关心我太少了。

“没关系的。”

“不过，看到你努力工作的样子，真让我安心了不少。”他露出属于父亲骄傲的笑容，又认真看了我一眼，回身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中午时，俊介突然打电话约我吃饭。因为我下午还要工作，就定在了银行附近的咖啡屋。我进门时，他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也才刚到。这是银行的制服吗？”他看了看我的裙子。

“对。”我为了节省时间，没有换衣服。

俊介还是看着我的裙子，我也低头检查了一下，还以为粘上了什么脏东西。“很奇怪吗？”白色的衬衫，粉色的马甲和西裙，看起来很正常啊。

“真可惜啊，裙子如果再短个15公分的话，我相信男性客户一定会增加的。”他一本正经地评论道。又耍人，果真还是一样不正经。

“俊介哥！”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乐呵的表情，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骗你的，很好看。”他看服务员走了过来，问我：“吃套餐好吗？”

“嗯。”

“不好意思，两份套餐。”他对服务员说道。

这时，我注意到他面前有一份粉色的文件，正中画了一个红色的心。

“我找你是为了心脏移植的事。”他把文件推到我面前，“你应该有考虑过吧。”

“嗯……”能够治疗我的心肌扩张最好的方法便是心脏移植。我看着文件的封面没有动。

“我想你也该登记在名单上了。”等候心脏移植手术的名单，只要有合适的心脏，就能动手术。

“可是我现在病情很稳定。”应该还有很多病情比我更严重，更需要手术的人吧。

“只是现在啊。小雪，你的心脏在一点点变大，像吹气球一样，有一天会爆炸的。你的主治医生，我的父亲，也赞成手术。”他说的我都懂。心脏移植手术的风险很大，如果橘院长也赞成的话，我需要慎重地考虑这件事。

“我会看这个文件的。”我把文件拿过来收好。服务员正好开始上菜。

“那就先吃饭吧。”俊介微笑道，“上次被父亲叫回去说有事情，结果你猜是什么？他叫我去相亲。”他用叉子插起一块土豆，像小孩子一样握着柄。

“相亲？”

“是啊，而且对方也是院长的女儿，也是个当医生的，真是受不了。”听起来很是讨厌这种对象。

“你不喜欢医生吗？明明自己也是。”

“我有兴趣的是，白衣服以外的制服，”我默默低头吃饭，听他满嘴跑火车，“空姐啊，警察啊，或是女子高中生。”

“女高中生？”我听噎了，抬眼看他。

他故作惊讶地看着我的领口，补充道：“说起来，这不也是制服嘛。”我被他看得一愣，气氛有些冷场。

他低头又插起一块土豆，问道：“这周末，你有空吗？要是没事，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啊，对不起，我跟别人约好了。”这周还要和夏生去潜水学校。

“是嘛，我应该早点问你的……”听起来有些遗憾，他对我笑道，“快吃吧。”

我一个人坐在泳池边。室内很凉快，带着淡淡消毒剂的味道。夏生像海豚一样在水里游动绕圈，第三圈还没游完，他就探出了水面。

“游泳池的话，果然感受不到潜水的乐趣，”他摘下蛙镜，拿开呼吸管，有些意犹未尽，“周围都是墙壁嘛。”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一个月的课程都报名了，不得不来，可我还是下不了水。他为了陪我，也不能去海边，只能在泳池聊以慰藉。

他翻身上岸，卸下氧气瓶，“不要太介意，今天也先看看吧，不用勉强。”他坐到我身边，指着对岸一个学员讲解到，“你看那个，是已经很熟练才用的一种下水方式，背进式，这样会比较好沉下去。”只见对岸一名学员背对着泳池坐着，接着一个后翻进到泳池。“不过他那个不行，失败咯。”夏生笑道，拿起身后的毛巾，揉搓起自己的头发。

“我小时候，每次都是这样看着别人玩。”我看着泳池，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一样的姿势，同学们在水里打成一片，我只能在一旁发呆，“我也好想和大家一起游泳……”

夏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

“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吧，我想我……”我还是放弃了吧。

“不要放弃哦。”夏生注视着我的眼睛，“你不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学吗？而且你也说你想看不是吗？”

“海之雪……”

“有一天，一起看吧。”他额上的水珠亮晶晶的，眼里闪着光，直视前方，像是想象着什么，“说起来，我们夏天去吧。冬天看雪没什么稀奇的，所以要看就选夏天去吧。”他微笑着向我保证，“

你一定会感动的。”

“今天的讲习到此结束，大家从游泳池上来吧。”教练的话音刚落，四处响起水花的声音，学员陆陆续续离开了场馆。

“那我们也走吧。”夏生拎起蛙鞋，从我面前走过。

“我想试试看……”眼前的池水像是带有了某种魔力，我盯着起伏不定的水面，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心脏有力地击打着，隔着潜水服，我安抚着它，可是它的节奏并没有慌乱。我深吸了一口气，清凉的空气抚慰着我喉间的焦躁，我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向前纵身一跃。

双脚和水面相撞的一瞬间有些麻，身体随之一震，很快坠落下去，没进水里时感觉耳边很吵，水有些冷。我的身体感受不到水的温度，但能感受到水的力量，容纳着我，环绕着我。泳池很深，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下落，还是静止；我不敢睁开眼睛，努力憋住呼吸，耳朵像被堵住了，五感全失。也许在月亮上也是这感觉吧，不能呼吸，没有平衡感，未知的恐惧，死亡般寂静。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拦腰抱起我，头露出水面的同时，我张开嘴大口呼吸，还呛了几口水。“你怎么突然跳进去啊？”夏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吓一跳吗？”我倚着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当然啊。”他看我没事，把我带到岸边。

“水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我突然笑起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流动。

“因为你穿着潜水服啊。”

“对哦。”我现在一定笑得很傻。

“你没事吧？”他乌黑的眼眸里是我自己的影子，小小的，清晰的。

“嗯。”

“我真是吓了一跳，”夏生看着我藏不住笑意的脸说道，“不会游泳的家伙，突然自己跳到水里去了。可不准再这样了，小雪。”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嗯。”我点头微笑，心里像是绽放了一团烟花。

“我可以这样叫你的吧。”他转回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嗯。”

离开潜水学校后，时间还早，我们便开车到最近的海湾。

“你为什么会想开始潜水？”我问他。

他靠着栏杆，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和阿纯一起做些什么事。”

“和你弟弟吗？”

“嗯。在海里的话不是很安静吗？我也想体验看看，他那种感觉不到声音的世界。”

“是什么样的？”

他转身面对着落日的方向，“很温柔，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世界。”

没有嘈杂，没有喧嚣，静谧浮游的生灵，无声涌动的水流，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蓝色拥抱。

他又转头看着我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跳到水里啊？之前你不是怕得要命吗？”

我转身，和他朝着同一个方向。天色还早，可是隔岸街道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海湾边的风有些大，还带着太阳的温度，迎面吹拂着。我想我一定脸红了。

“因为我也想去看啊，和你一起去看夏天的雪。”

我的心脏愉快地蹦跳着。

“这个时候我应该要说什么才好？”他小声地开口问。

我微微转头，试图看清他的表情，他也在同一时间望向我。被风吹乱的黄色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明亮的眼睛。

“我想……什么都不用说，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