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枉生幽冥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
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生魂入幽冥界。
幽冥界,阴司,醴都分别是鬼界的三处地方,就如同天界有天庭,极乐和四海。并不是所有人死了以后都能够去到阴司转世轮回,再生而为人,只是绝大多数人都去了阴司,而一少部分人来了幽冥和醴都。醴都来的魂多是大恶大善之人,比如杀人不眨眼恶贯满盈的武林魔头和乐善好施忠义两全的恩人侠客。而幽冥界收的鬼魂就比较参差不齐了,有恶人也有好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但是他们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执念太深。
我在幽冥界一千三百七十五年,见过了太多执念至深的魂,他们凭借内心放不下的执念在天地间飘荡上万里才能来到幽冥界,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圆了他们的执念。等他们实现了愿望便带去枉生台轮回转世,这便是幽冥界的日常事务,其实早些年听冥帝说,每万年仙、神、佛在修仙进神悟道方面都会遇到瓶颈,必须下凡历练,为了不让封了灵脉历练的神仙误入魔界或滞留人界,在他们历劫之后就要通过幽冥回到天界,还有一些成仙成佛的妖啊,兽啊,龙凤白泽啊,都要通过幽冥枉生台飞升,听说天地共主曾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因为在历劫飞升的时候误入了魔界,仙魔大战的时候香消玉殒,因此天地共主专门设了幽冥。不过这些年历劫飞升的神仙少之又少,至少我当了冥使后的这一千年还没有见过来到幽冥的神仙。近两年连人魂也越来越少。听说阴司和醴都每天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白旗招展,人山人海……再这样下去幽冥界怕是要关门了。
不要以为只有人界夏天燥热难耐,幽冥界也一样,幽冥不同于阴司和醴都在地底下,常年阴冷不见日光,只有秋冬再无春夏。幽冥在天地间的云层之处,不仅有四季还有雨雪风霜。是三界内和人界最为相似的地方。
坐在那遮天蔽日的凤凰树下看着的四处来去的生魂老魂都穿的极为单薄,再甩甩我身上又长又厚的白色广袖,心里忍不住要骂娘,冥使不是人啊?我不要面子的啊!呸!这么热的天还要穿着白色金丝祥云长袍,要不是有这棵凤凰树我怕是已经热死了。
昨天天桑榆神经兮兮的跑过来跟我说:九歌,幽冥来了一个奇怪的新魂!我白了她一眼,幽冥界哪次来的新魂不奇怪?
幽冥界的冥使有三个,我,桑榆,长晚,还有其他的幽冥神兵加起来差不多三百人,在这偌大的幽冥界还是显得有些寂寥。长晚和桑榆都比我来的早,桑榆守着忘川路,长晚守着幽冥门,而我终日待在枉生台前。
我初入幽冥时,也带着颇深的执念,但奇怪的是我忘了执念是什么,后来冥帝大手一挥,说枉生台的那冥使要走,便把我安排到了枉生台,整整一百多年我才适应这里的生活,每次来的新魂带着颇深的执念总让人头疼不已,还记得我见到的第一个新魂,是个武林至尊,潜心武学却终日不得精进,对武学痴迷至死不惜抛妻弃子。他练了一套名为“无涯”的功法,那功法却独少了最后一招,那人来了的几个月里嘴里只不停的念着无涯,怎么劝也不肯枉生,教我们三人都束手无策。若是无法送他去枉生轮回,我们可都是要被罚的。最后还是长晚银枪一收,找来了冥帝,冥帝那细长妖娆的丹凤眼一挑,黑色的广袖一挥便在凤凰树下幻化出了功法无涯的最后一招。然后挥一挥衣袖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对于冥帝我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在幽冥呆了上万年,冥帝虽是一个男子,但容貌迤逦,在这天上地下容貌也是排得上号的,我和桑榆两个女子站在冥帝面前简直被秒成渣。
桑榆非要拉着我去看那奇怪的新魂,我跟在她后面摇摇晃晃的往忘川路口走,每个新魂来幽冥界都要经过忘川路,忘川路两旁开满了曼珠沙华,美丽妖娆,不过我向来讨厌这曼珠沙华也不知为何故。走到路口便远远望见大片的红色花海间站着一男子,白衣墨发,眉目如画,明朗无双,清风明月也不过尔尔,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能和冥帝比肩的男子。
“九歌,就是他”桑榆戳了戳我的腰,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衣男子。
“哪奇怪了?”我虽然也被那男子的美貌迷惑了片刻,终究还是清醒的。
“自长晚把他从幽冥门放进来以后,他就一直站在这曼珠沙华旁边看,也不知看什么”桑榆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守忘川路么?为什么不引渡他过来?”
“我又不是没引过,可他不愿离开我有什么办法!”桑榆有些气急的跺了跺脚,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顽固的新魂。往日里那些新魂都很容易引渡的,再不成拿着引魂铃一摇就过来了,可这男子,别说引魂铃了,念起魂咒都没用。
这倒是奇怪了,我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
“你来了?”忽的,那男子转过头对我轻声说道,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故人相见。
“你为何不过忘川路?”我故意板起脸问他。
“过了忘川路就要跳枉生台。”
有什么不对么?每个魂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你可有夙愿未完?”桑榆苦着脸问,她伏在我耳边悄悄说,她已经问了千百次,可这男子从来都没有说过话,早知道就该早点叫我过来,我朝着她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可知,曼珠沙华,曼珠为花,沙华为叶,花叶一脉。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叶生一千年,花谢一千年,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男子开口,语气悲戚。
我点了点头,这曼珠沙华的习性我自是知晓。不过一般的曼珠沙华是不会这样的,只有极为富有灵气的曼珠沙华才能够幻化成形且轮回枉生。就像忘川河旁开的这些曼珠沙华便不会有什么花叶永不相见的说法。
“我已经等了两世,这忘川河旁的每一朵曼珠沙华我都看遍,但都没有我的曼珠。”
我和桑榆没有反应过来男子的话。我“咦”了一声,照他这么说,他一千年前来过?可我怎么没有印象?
我和桑榆对视一眼,桑榆也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曾见过这男子。
难道又要请冥帝?我们三这么频繁的请他老人家帮忙,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冥帝大人打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桑榆脚底抹油已经溜了,边跑边说她去找冥帝,很快就回来,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知过了多久,看到桑榆垂头丧气的走过来,我望了望她身后连个鬼都没有。
“冥帝大人呢?”我问,
“大人说他有事忙,来不了。”桑榆耷拉着肩膀苦兮兮的说。
那该怎么办?让这男子继续站着?
“走吧!”衣诀飘起,男子率先走在前面,闲庭漫步犹如自家庭院。
“去……去哪?”我结结巴巴的问,这男子不会要大闹幽冥界吧。
“枉生台啊!”男子理所当然的说道。
嗯?我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过了忘川路不去枉生台轮回么?”
当然去啊!我一听男子的话赶紧跑在前面带路,便走还边朝桑榆使眼色。
“你不找曼珠了吗?”走在路上我还是没忍住,这男子不是要找他的曼珠么?
“他不会来了。”男子看向远处,眼睛眯起。
你怎知曼珠不会来?我心里默默吐槽。
男子从枉生台跳下去以后我一回头便看到冥帝大人站在身后,吓得我腿一抖差点跪在地上。
“冥帝大人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恭迎您老人家的大驾。”我笑的一脸谄媚,那贱兮兮的狗腿模样让我自己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冥帝大人扫了一眼枉生台,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
有一个捉摸不透的上司很命苦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