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我都是由同一个端点,画出的射线,沿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再无交集。
在记忆抛锚的那个夏天,这场没有剧本的戏,该如何持续永恒?
你骑着单车从我家门前呼啸而过,卷起了阵阵黑色的风。我十七岁单薄而荒凉的青春被压出深深浅浅的车痕。是谁在瞒着所有的人,偷偷爱你。
村里的小学校离我家很近,但我总会绕很远的路去找你一起上学,我喜欢你家巷子边的大榕树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亮光,喜欢夏天大榕树下的困倦在打着盹的黑狗。其实大榕树和黑狗只是因为在你家巷子里才会如此可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玩一些很幼稚的游戏,摘青梅,摇竹马。因为那时候的我们还都只是孩子。
胡同里的你我一前一后,离得不远,但彼此都没有说话,我们中间早已裂开一条足以将我们浸翻的裂缝,悲伤从其中翻涌溅岀。而如同芦苇般疯狂拔节生长的我们,都被青春伤的体无完肤。
上完小学后你就搬家转学了,去了离这座小城很远的陌生地方。我常常站在你家门前看里面荒草丛生,渐渐没有了你的痕迹。后来,我可以开心的笑,我可以不再去提起你,仿佛你从没有来过。我以为我早已将你遗忘,我以为我早已适应。
在我将要把你遗忘,在我将要适应的时候,你又回到了这里。只不过上学时你已不再和我同行同走。你重新回到了这里的生活,和长辈们亲切的问好,骑单车熟悉的穿过每一条巷子,似乎时间从来没有被脱节,似乎每天翻滚着的依然是从前的旧时光。只不过我被你的旧时光洒下的尘埃所淹埋,泯灭。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悄然无声。
我已经习惯站在离你很远的地方将你观望,观望你兵荒马乱的青春,观望你不痛不痒的恋爱,只是我还是会偶尔遗憾失望,总觉得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会是我。
中考以后我走进了你在的那所高中。你高二,我高一。妈妈拜托你关照我,你微笑点头,宛若当年那个懂事的孩子。从此,我们就挤在同一辆车里去到同一个目的地。但依然是静默,压抑到不能呼吸的静默。
在高中里,你很受女孩们欢迎,总有情书和巧克力压在你的课桌底下,就连我隔壁班的女生也总是问我关于你。我以为我们这么久没有联系,我会忘记你的喜好和厌恶。然而,当我每次提起你,从前的回忆却如同潮水般涌来,你的小习惯,你的小趣味,你的小糗事,你的小秘密和有我参与的关于你的童年。这些就足以将我淹没不能自拔。我如同失足落入蔚蓝的汪洋大海,望着站在岸边的你,倔强挣扎着不向你求救。
没有多久你们就在一起了,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也满心欢喜的和我分享她的喜悦,而那些喜悦却只属于她一个人。我努力告诉自己可以不在乎的,但心却依然像有人拿着钝刀猛力割裂,怎么还是赶不走住在里面的那个你。
你常常站在隔壁班门口等那个女生下课,我们见面的次数更多了,可我的骄傲和自尊心却一直在捉弄自己,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别过头,仿佛自己根本不在乎。你也是对我生分的不像话,就连妈妈托你带给我的水果,你也让别人转交给我,仿佛我们根本不认识。
原来时间让回忆撕裂拉扯,扭曲变形,让我们固执的渐行渐远,挣扎着推开对方。原来时间让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静默。
以为即使是静默也会永远铺展下去,时光的断层中也会开出妖艳美丽的花,蔓枝缠绕交错在洒满浓雾的早晨中发芽吐新。
但总会有拿着挥星棒的幻师,迁移星河。他们随意的主宰离愁。原来真的是因为有了别离,相聚的日子才显得弥足珍贵。
十八岁在你成人礼的那天,他们说你搬家了,也许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我笑如花靥,说以后回家的车终于不再那么拥挤,然后别过脸望向车窗,车窗外的风景推移如朦朦烟雾。
没有好好告别你就消失不见,以后就连关于你的故事我都是从朋友口中听说,周围满世界的悲伤游离奔走,无处安放。是谁突然唱起了离歌,有是谁惹哭了谁?
童谣依然在回荡,曲调很熟悉,歌词很模糊。咿呀呀,咿呀呀,你听到了吗?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