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本身没有变,可街道两旁的风景却已今非昔比。近几年的脱贫攻坚战让原本不太富裕的村庄换上了新衣。模糊记忆中的田地现已变成一座敬老院,路旁零星散落的瓦房变成了一排排参差坐落不齐的小别墅。更加规范的乡村整体布局带来了早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山峰,带来了更加狭窄懒流的河水。记忆被时间洗去了大半,这一切都开始陌生起来。那些熟悉面孔的村民正懒散地坐在合作社外的露天坝子里,老男孩儿们斗着地主,搓着麻将,喝着茶,还时不时抿着嘴故作样子地滋两声;老女孩儿们打的打着毛线,磕的磕着瓜子儿,不过大多数还是在摆着龙门阵。冬日的太阳异常温暖,滋养着大地每个角落每束花草。当然,除了那所坐落在山坡上的学校。
这几年我去过那所被废弃的学校好几次。可没有一次翻越过那长满铁锈的大门,最多只是在门外像做贼一样探个脑袋进去瞅瞅。校园的操场内杂草丛生,教室的窗早已被风吹落在了地上,摔碎的玻璃渣子也被泥土掩埋掉了。转头看见了大门旁墙上醒目的几个大字:危险禁地!禁止入内!再次,我像乌龟般缩回了脑袋。除了凄凉以及些许的恐惧,留给我的只有残存的回忆。自毕业后回到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又数不胜数。因为自前年秋季的某个夜晚开始,似乎每个月甚至每个星期我都会回到这个学校,继续同曾经的朋友上着课,继续做着儿时奇妙的梦。这种场景已陪伴了我两年。比起摆脱,我似乎开始享受起来。
学校总体不太,只有一栋三层的教学楼,一栋两层的办公室和教室宿舍,一个食堂,一间小卖部以及一间厕所。教学楼后除了一排排的坟墓外便别无其它风景。依稀记得 曾经的我不想上课就一直盯着窗外的坟走神,等到走出梦境时又感到些许害怕。我们还有个操场是在学校外,经常一些大型活动都是在那里举行的。外操场周围有几座空房子,是自我上学起就空着的。小时我们常把它们叫做“阿飘的房子”,还时常翻墙进去探险。今年过年期间我和表妹再一次来到了学校外,在感叹些许后正准备离开时,我看见了一个男生正在外操场上打篮球。因为眼睛近视,所以具体年纪不太好估摸,只大概知道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几秒后,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便举着篮球好似在询问我要一起打不。我猜想他应该把我当成了一个男生,因为那段期间我一直顶着个寸头。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个拒绝的手势便和表妹离开了。途中也感到很惊讶,毕竟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山坡上我第一次遇见活人。今天我再次来到这学校。而这次,我戴上了眼镜,但没有同伴。看到学校里是如同往常的荒凉后,我便打算离开时,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得去教学楼的外侧和外操场中间那块地带,因为那个地方藏着我和十年前的一个男生之间的故事。我朝那个方向仰了仰头,可是映入我眼前的不是梦里面没有一丝杂草的泥地,地上没有外墙脱落的石灰,我看到的只有那些野蛮生长的杂草,比我整个躯干还长的蒲苇。又向前了两步,我看见了一个男生坐在外操场的另一边玩手机。立刻我就联想到了过年时邀我打球的那个男生。所以我推着眼镜使劲往眼珠子靠近,想要看地再清楚一点。可是阳光又开始变得有些刺眼,他的脸始终是模糊的。正当我想再一次走近点时,表妹给我打了微信电话。害怕惊扰到那个男生,我便立刻转身下山接电话了。可在距离到街道大概一百米时,我又开始往回走,终究我想看清楚那个男生的脸。在我走到快到校门口二十米左右时,我看见门口的花坛处坐了一个男人。透过一些杂草我看到他正在低头玩手机,年纪大概四五十岁,头发有些花白,整个人瘦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当时我和他的距离大概十来米,我要去那个外操场就必须经过他面前。但是直觉又告诉我现在得离开这里。最后我原地伫立了好一会儿但还是离开了。
后来我回到大姨家问起那学校周围住户的事。我以为周围可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没有搬迁的居民,但是她却告诉我:学校周围的所有居民都搬迁了,要么去城里买房了,要么就住在政府为大家集体修的新房子里了。而学校那上面荒废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