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心理学文献分享第6期，主要介绍自我不确定理论的消极面向。

内容提要

本文是一篇对《变化世界中的不确定自我:激进化、民粹主义和专制领导的基础（Uncertain self in a changing world: A foundation for radicalisation,populism, and autocratic leadership）》的解析。该文章介绍了不确定自我与激进化、暴力极端主义、民粹主义意识形态和专制的关系。不确定性-认同理论认为，人们有减少自我和身份不确定的动机，而群体认同满足了这种动机，但是，有些群体由于具有区分度高、共识性强的身份，对它们的认同具有更强的作用，因而恰恰与民粹主义意识形态、阴谋论者和黑暗领导特征不谋而合，通过认同这些，人们满足了减少自我不确定的动机。该文章发表于2021年32卷第2期的《欧洲心理学评论（European Review of Social Psychology）》杂志。作者是Hogg, M. A.

文献来源

Hogg, M. A. (2021). Uncertain self in a changingworld: A foundation for radicalisation, populism, and autocratic leadership.European Review of Social Psychology,32(2), 235–268.https://doi.org/10.1080/10463283.2020.1827628

1 引言

背景：受社交媒体的影响，人们觉得仿佛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和民粹主义越来越盛行。其实，基于群体和身份的这些因素一直存在于人类社会。

需讨论的问题：是什么促使人们认同和追随极端主义团体，认同排外主义意识形态，支持民粹主义和威权主义，对“非我族类”的人采取敌对甚至是暴力行为，甚至从事恐怖主义？这一切背后的动机因素是什么？

关注的对象：自我不确定性的作用。它是如何促使人们强烈认同具有独特性、排斥性并且达成合意、内涵明确、定义清楚、相对简单的群体。

理论来源：不确定性认同理论。该理论最初是为了解释人类减少自己不确定感的需求是如何激发群体认同的。但是，由于一些群体和身份比其他群体更加有效地解决不确定性，比如，极端主义、民粹主义、排外心理、专制领导。因此，不确定性与社会认同的关系可能有助于解释极端主义与集权领导。

文章框架：（1）不确定认同理论简介；（2）实体群体和独特身份；（3）边缘化个体与独断小团体；（4）激进团体与暴力极端主义；（5）极端主义的身份与意识形态；（6）沟通、影响力与领导力；（7）领导力需求；（8）领导力的黑暗三重人格

2 不确定性、自我与社会身份

2.1 不确定性的减少

历史观点：弗洛姆认为，人们之所以会去建立对身份和自己所处的位置的理解和感觉，建立与他人联系联结的感觉，都与减少不确定性有关。杜威写道:“……在一个不稳定和危险的世界中，在缺乏实际确定性的情况下，人们会培养各种各样的东西来给他们带来确定性的感觉”。

减少不确定性是一种有限的认知策略：减少不确定性的过程可能需要认知能力，但因为人们有策略地分配有限的认知资源，他们花费的认知能量只恰好解决那些重要的不确定性，当人们感觉到足够确定，便会转而投入其他事情。

2.2 自我不确定性

自我与不确定性：自我（self）是一种帮我们如何在世界中表现和行动的组织和计划机制，一些最具心理影响力的不确定是那些涉及自我概念的不确定。因而，不确定性是否重要取决于自我态度、感受和行为涉及的程度。

减少自我不确定性的理由：减少自我不确定性有助于使外部世界更具可预测性，有利于我们了解自身，预测他人的行为，并为此计划如何行动。

不确定性-认同理论的独特性：（1）社会认同和集体自我是中心；（2）不确定性取决于环境，而非人格；（3）社会认知过程将不确定性转化为群体行为；（4）不确定性-认同理论是对群体现象的一般动机解释，而不仅仅是极端主义。

自我动机与自我不确定性：自我动机包括自我提升动机、有效控制自我动机、真实有意义的自我形象动机。减少自我不确定性与追求真实有意义的自我意识关系最密切，与自我提升有着最明显的不同。但是减少不确定性与自我增强都涉及群体和社会认同，这是因为减少不确定性解释了群体为什么以及如何建立一个内涵明确、概念清晰、有区分性的身份；自我增强则解释了群体为什么争夺地位和声望。

2.3 自我不确定性的种类与成因

自我不确定性的种类：根据身份性质，自我不确定可以分为个体自我不确定、关系自我不确定和集体自我不确定。三种自我不确定之间可以相互影响。复杂的自我结构可以隔离特定身份的自我不确定性，并允许人们通过更强烈地认同其他重要身份(或自我的某些方面)来进行补偿。

个体自我不确定的原因：社会环境、生活危机、关系变化、新的工作环境、技术和社会变革、移民和迁出移民、社会政治和经济动荡，甚至流行病和自然灾害。

集体自我不确定的原因：群体缺乏身份清晰度和独特性。

2.4 群体认同减少自我不确定性

将自己归为群体成员的过程减少了自我概念的不确定性，因为它使一个人在认知上内化了一个群体原型，该原型描述并规定了一个人是谁，他/她应该如何行为，并且提供了一致的世界观和自我意识。

因为认同减少并保护人们免受自我不确定性的影响，所以感到自我不确定的人努力通过“加入”新群体或更强烈地认同他们已经属于的群体，激发了群体认同感。因此，不确定性认同理论最基本的预测是，越不确定的人越有可能认同，并且更强烈地认同一个包容自我的社会类别。

3 实体性群体和独特身份

实体性（entitativity）是不确定性的一个重要调节因素。有实体性的群体是一个独特的、连贯的、结构清晰的单位，具有鲜明的群体间边界，在这个群体中，成员共享属性和目标，拥有共同的命运，并在相互依赖的氛围中相互交流——它具备减少或抵御自我不确定性的能力。相比之下，低实体性群体的结构不清晰，边界模糊，成员标准模糊，共同目标有限，对群体属性也不清楚——它不具备减少自我不确定性的能力。

推测：在不确定性条件下，人们对高实体性群体的认同感要强于低实体性群体，并倾向于将其与低实体性群体区分开来，或使这些群体显得更具实体性。

4 边缘化个体与子群体

有实体型的群体在降低自我确定性方面存在限制，即认同群体的人需要相信这个群体是受欢迎的，这个群体认可了他们的身份，接受并接纳他们为正式成员。

所以，那些觉得自己被群体视为非原型和边缘成员的人，他们不适合或不体现群体的属性，可能会经历更大的自我不确定性。

从个体到子群体的研究也表明，在一个缺乏共识和社会身份不明确的大群体中，子群体可能会追求子群体自治或与大群体分离。

5 极端主义群体、身份与意识形态

不确定性身份动态变化可能会赋予具有实质身份的群体特权，这使个人更加激进，将群体分解为独断的子群体和派别，从而为群体的黑暗属性奠定了基础。

不确定情形进一步强化这些黑暗面。比如，当外部条件(如大规模移民、经济崩溃、社会政治解体等)造成广泛、极端和长期的自我不确定性时，民族中心主义、对外来者的恐惧和不信任、对外群体的去人性化倾向等阴暗面最有可能出现。

6 影响与领导力

6.1 领导者定义社会身份

从学习群体身份的角度来看，领导力起着关键作用。这是因为群体内身份信息的最可靠来源通常是该群体的领导者。在更广泛的意义上，领导力也是群体过程和群体间关系的核心。人们向他们的领导了解“我们”是谁，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们需要知道他们的领导是否可以作为身份信息的可靠来源。根据领导的社会认同理论，群体成员会转向最具群体成员原型的领导者，并受到其影响更大。

6.2 不确定性之下的领导权

自我不确定性使人们产生了对群体身份可靠信息的渴望，而这种信息的一个重要来源便是群体领导者。因此，不确定性可能会加强人们对于更具群体成员原型的领导的需求、偏好和支持。

6.3 肯定的、专制的、黑暗的和民粹主义的领导权

这里回答的问题是，在自我不确定性情况下，什么样的领导及其行为更受支持。

极端主义团体和身份往往是严格的、协商一致的结构，以明确区分更典型的中心成员和不太典型的外围成员，区分领导者和追随者。由于自我不确定的成员渴望获得关于群体身份的可靠信息，因此他们更想让领导者具有高度影响力。最终，这样的领导者可能会被自己的权力所陶醉，并感到与团队的普通成员脱节——他们感到不安全和偏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7 结论

本文通过不确定性认同理论的视角，描述了情境诱导的自我不确定性感受如何激发群体认同，特别是对于具有以下特征的群体更是如此：它们具有高度实体性、高区分度，也具有共识性、排他性和高规范性的社会身份和相对专制的领导结构。

尽管自我不确定性可以对个人、群体和社会产生一系列积极结果，但本文的目的是展示自我不确定性如何产生消极结果——一种反乌托邦式的叙述，关注不确定性的阴暗面，并对人类提出了某种悲观的预测。这包括对实体群体的偏好，禁止异议产生，对外群体的不信任和敌意，种族中心主义、本质主义，有时甚至是非人化盛行，一些团体可能追求激进的、有时甚至是暴力的行为而走向狂热主义，为具有黑暗人格特质的领导打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