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是一个看起来很凋零的人了。
那种姿态在字里行间蹦出的某个词汇里初显,再往前几年,所到之处,眼界里风景是静固之美,他悟不出什么,那些老照片里的风景和人都很傲娇,好像谁也不会等谁一样,匆匆别过。心里呢,也揣着很多道理,走路都沉甸甸的,故作老成的样子。然而那些道理没几年就消耗完了,才几年光景,他开始听信父亲的教诲了。
他和身边所有年纪差不多的人一样,开始讨论中年危机了,三十岁该怎么度过,三十五岁该怎么度过,这一生该怎么度过。
真正年轻的时候,收获的爱少之又少,因此只要出现一点微茫的情感,他立刻就感知到了。十八岁吧,又或者更早一些年月,他就很奢侈的拥有思想了,表现在那些无聊课堂上的叛逆言论,以及在日记本里写下的某些段落,内向的孩子都在偷偷羡慕他的执惘,即便如此,也有看着窗外沮丧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懂得他——但他没有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他自负又缥缈,那些来自普通人的悲情眼神他是受不了的。
后来又遇到很多人,都如水上风月,离合难免。工作带来的麻木,让他退化到一种机械式思维状态里,灵气渐消,但这又仿佛是一种隐蔽的躲藏——他在平凡的日常里平凡的活着,不再觉得这是一种辜负,承认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加班回来在小区楼下徘徊,盯着大朵大朵的白色玉兰花不肯眨眼睛,人生难得的寂静时刻,他给自己五分钟。在这温柔春天里的花开之夜,五分钟也就够了,够他再继续努力又积极的生活几年。
谁知道呢,谁知道呢,生命就是一场浪费。他劝自己要戒掉这突如其来的“自我”。
时代浸泡了他,但也浸泡了所有人,只是他曾抵抗过,奋力的抵抗过,收获短暂的孤独和欢乐。
毕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的活出普通感,拍照的时候尽量嘴角上扬,看起来会比别人幸福。
他也同样染上了肥胖、油腻、说话也不再锋利。
冬天隐藏在羽绒服里,羽绒服脱下还有摇粒绒以及秋裤,气候热起来的时候,几件差不多的T恤和牛仔裤,刻意保持着差不多的单调形象。开心的时候会特别留意下那个时刻,然后反思自己竟然这样难以被取悦。他开始相信人生就是DNA的排列,漂泊的城与故乡不知不觉达成了一种遥远的呼应,他在流动中不断获得坦然。
你或许在大街上、商场里、地铁里看到过他们,也可能曾在某些机缘之下认识了他们,但你修行不够,又或者他们伪装太好,就算你识别到了,也无法还原他们少年时代的叛逆模样。你可怜的阅历只能重复世俗给予他们的一个粗暴的评定——
他们好像是一个异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