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道德”大旗,阉割小说的某种可能性
作者丨青 野
今日关键词:道 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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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目前网络上有一波规模庞大的神秘力量,他们坐标分散却自成一派,行踪不定却无处不在,其主要业务是对公众人物的负面新闻发表评论,尤其对私德问题保持高度敏感,谁离婚了谁出轨了谁不伦了……
恭喜你,精准地踩到了他们的G点。
我们姑且把这类人叫做道德卫士,因为他们远比普通吃瓜群众更专业,更具有战斗力。
他们眼观八路耳听四方,一旦发现有人行为不轨,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套上红袖章挥舞起道德的大旗。其愤慨之情仿佛自家后院起火,大义凛然之姿仿佛民族危在旦夕。令我等“干我屁事”之辈自愧不如。
但佩服归佩服,最近的宇芽家暴事件也让我不禁对这类道德卫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宇芽在微博上发视频控诉前男友的家暴行为,人证物证俱在,可那位艺术家前男友竟然面对大众的指责无动于衷,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直更新微博动态,直到警方对其实行拘留才算有了结果。
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舆论竟然毫无作用,而此前频发的娱乐圈悲剧事件背后的网暴因素,也让人怀疑——舆论真的能对现实生活中的道德失序起到那么大的积极意义吗,而一些三观党盲发的道德之箭是否也中伤了很多罪不至此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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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作为普通人我们也难逃被道德绑架的无奈,你在微博上发表自己的观点,总有人拿标尺来衡量你的观点和他是否有偏差,如果有,那不好意思,“你三观不正”。
甚至,我最近发现很多经典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也遭到了“三观不正”的低分评价。
三观党入侵文学圈……这件事细思极恐。
背后的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喜欢呆在心理上的舒适区,并不想在阅读中被冒犯和颠覆。
所以通俗文学为了占据市场往往会迎合读者的心理——好人有好报,王子爱上灰姑娘,小三没有好下场。这种简单逻辑下的快餐爽文自然有它存在的空间。
但如果我们只愿意阅读符合我们心理期待的作品,只希望看到高大全的人物形象,长此以往,很难说文学不会因这种狭隘和胆怯而走向衰落。这样一来,道德就变成了对文学或者说对艺术的阉割。
福楼拜说过19世纪以后,所有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偷情。格雷厄姆·格林的创作或许可以成为这句话的例证。
《喜剧演员》里的主人公于南美某国驻海地的大使夫人偷情,《文静的美国人》里英国战地记者福勒有家室却仍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命运的内核》里,主人公在妻子和情人之间难以抉择……
写了这么多“毁三观”的故事的格雷厄姆·格林却获得了莎士比亚奖,耶路撒冷文学奖,美国推理作家协会大师奖等世界级奖项,被称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英语作家。
阅读格雷厄姆·格林的作品,我们会发现那些活的非常正确体面的人,或许只是还没有遇到足够的诱惑,否则也终将面临道德失序的危险。
格雷厄姆·格林看到了人性中讳莫如深的东西,并在小说中呈现出来,这或许是对我们惯常的道德标准的冒犯,但却并不影响格雷厄姆·格林的伟大,甚至成就了他作为小说家的伟大,
马尔克斯就曾说过“倘若我不曾读过格雷厄姆·格林,我不可能写出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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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深度的小说不是样板戏,也不是儿童文学,而应该是人性的万花筒,它不能只讲述秩序内的,合理的,或者只是我们已经习惯和接受的事情,而更应该展现人性的幽深,暧昧,不可言说的那部分。
这是文学的冒险,也是文学的魅力。
而阅读这种小说需要勇气,有勇气面对被刺痛,被冒犯,被拆解,被拷问的可能。
这是读者的挑战,也是读者的幸福。
所以我认为,即便现实生活中的不道德行为可以被指责,但小说,应该是有“不道德”的自由的。
“没有完美的人性,只有人性完美的挣扎。”
如果一部小说能让你去思考,去发现,去接纳一种更广阔更复杂的可能性,那就是“开卷有益”。
除了为了吸引阅读刻意作恶的小说,面对那些道德感倾斜的,不那么“政治正确”的文学作品,我们应该抛下偏见,承认它的艺术价值。
不要把单一的道德评价尺度投射到文学世界,力图建立单一的正确标准——那将是我们作为读者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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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有一个台剧叫《我们与恶的距离》,看完这部剧我最大的感受是,我们与恶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而没有人有资格成为上帝。
或许,当我们抱着这种更宽广的心态接纳文学之后,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会过于狂热而武断地去审判别人了。
舆论的确可以成为一种推动社会进步的集体力量。
但如果每一次大规模的讨论都只是停留在对个例的情绪发泄上,而不对体制性的完善改革产生任何作用,那事实的根源问题其实根本得不到解决。
从生活到小说,我想我们应该明白——比热情更可贵的是思考,比道德更复杂的是人性。
况且,大多数的争论,不过是三观不合,又何谈三观不正呢。
作者:青野。公众号投稿指南(ID : tougao777)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