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3万块钱的手术费,我深知对于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这3万块钱无疑是决定我生死的,父亲的眉头从我生病起似乎一直都未舒展。手术后的母亲不光要担心我的病,还要担心父亲的“疯病”。母亲在电话上说:“既然查清楚了,听医生的,该咋治就咋治,哪怕砸锅卖铁也得治。”母亲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但我心里清楚,母亲又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去为我到处借钱。当时大姐,二姐都在外面打工,她们找老板预支工资。为了3万块钱的手术费,不知道母亲和姐姐求了多少人。至今我心里仍有愧疚,大概一个礼拜吧,钱凑的差不多了。缴费,办理住院。当时我躺在住院部一楼卫生间门口的长椅上,看着父亲的身影,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终于住进医院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记得是在消化十二科,等一切手续办完。我躺在病房的病床上,父亲一言不发,眉头紧促,唉声叹气。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我小心翼翼对父亲说:“爸,别愁了。以前查不出病,现在查出来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好好挣钱,说完这些,病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第二天一早,医生来查房,问病史。父亲的方言医生听不懂,所以都是我自己说的。查完房,护士就来抽血了,那时候骨瘦如柴的我在胳膊上已经找不到血管,抽不出来。最后选择在大腿根抽(抽股动脉)血,抽了满满四管血。各项检查做完以后,手术定在了9月28。同病房里的一个叔叔得了胆结石,我比他早住院三天。他是铜川人,人很好。离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记忆中九月份我似乎没咋正儿八经的吃过饭,等住院以后整个人只有47斤,典型的皮包骨。最小号的病号服在我身上就像挂在树枝上一样,很快,快做手术了。一系列的术前准备,清洁灌肠,家属谈话……这辈子都忘不了灌肠的经历。在医生面前,似乎忘记什么是羞耻。肥皂水一股一股地灌,九月二十八下午六点的手术。大姐跟二姐在九月二十七到的西京医院,几天没进一口水,没吃一口饭。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二姐看到我的模样。眼泪在眼里打转,大姐看了我一眼,面朝病房的墙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只见她一个劲儿用手擦眼睛,我躺在病床上,笑着说:“干嘛呀这都,我这病查出来了,你们不应该高兴么?哭啥啊,明天手术做了就好了。别哭了都,听天由命。”我没有眼泪了,故作坚强。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明天的手术会怎么样,一切都未可知。傍晚的时候,三叔给父亲打电话说他到西安来看看我。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三叔到医院了,在我的记忆里。三叔人挺好的,起码对我是没话说。三叔来医院的时候背着一个书包,里面装了好多苹果,还有在我们老家县城买的烤饼。后来听妈妈说,三叔只在她跟前提了一句说来西安看我。没想到三叔果真就来了,傍晚的时候,三叔让爸和大姐二姐出去买饭吃,他守着我。三叔问我:“宝儿,你有啥想吃的跟叔说,我去给你买。”听到三叔这样说,我满眼泪花对三叔说:“叔,娃啥都不想吃。我姐她们这会儿都不在,明天我做手术。如果娃万一有个好歹,以后你能多帮我爸就帮一把。帮不了也别欺负他。”说着,眼泪顺着眼角一个劲儿地往下流。三叔摸着我的头说:“好娃哩,好好看病。啥都不想,我跟你爸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就好好看你的病,没有啥大不了的。”手术前的那一晚是真的漫长,漫漫长夜。漆黑的病房里,除了邻铺叔叔的呼噜声,剩下的只有父亲的唉声叹气。还有听到大姐二姐小心翼翼地对父亲说,:“爸,你别愁了,钱没了。咱挣,我们好好打工。明天弟弟就做手术了,做完咱就回家了。”她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其实不然。我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我能渡过此劫。以后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好好对待父母姐妹。天亮了,医生来查房。简单询问以后,把姐姐们叫了出去。至于说了什么,我至今都不知道。护士来给我输了点营养液,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输完液,我想在医院的走廊里走走。大姐跟二姐就扶着我在走廊里走了两圈,我腿有些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开始冒金星,一个劲儿光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心里自身紧张的原因吧。二姐把我扶回病房,大姐就叫来了医生。护士拿着胃管来插胃管,从鼻孔里插一根像筷子粗细般的管儿,基于好多天没吃饭。所以插管的时候只有恶心,但,什么也吐不出来。还是哭,我想不起来那根管儿是怎么进到我的胃里的。我也不想去想,总之那种痛苦对当时的我来说是生不如死。插胃管的时候,护士给我注射了一支安定,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插好胃管儿,麻醉科的大夫带着去坐电梯。姐姐还有父亲都跟着。三叔来医院第三天就回老家了,他家里还有苹果没收。病房在11楼,手术室在7楼。很快,电梯到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手术室,记忆犹新。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进了手术室,我自己穿的拖鞋被换下来。穿上了手术室的鞋,由于插着胃管儿,一句话也不想说,就是觉得恶心。手术室里是真的冷,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手术室有好多间,我被一个医生的带着。他问我:“小朋友,你这会儿想干嘛?”我跟他说:“叔叔,我只想睡觉”。大概是安定起作用了吧,六点的手术,我三点多就进了手术室。医生叔叔人很好,给我找来了一个躺椅。还拿了一个小棉被,我睡上去,他给我盖好。就去忙别的病人了,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有人拍我肩膀。在一支安定的作用下,我睡的可香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医生叔叔过来叫醒我。我自己走进手术室,在手术床上躺好。手术室里的叔叔阿姨人都特别好,很温柔。对我说:“你叫邵宝程,对么?不怕哈,一会儿你再睡一觉你得得病就好了。”我弱弱地问了句:“阿姨,我会死么?我妈妈就我一个儿子。”阿姨笑着说:“傻孩子,不会的,你好好听话就没事了。”说罢我只见眼前一个白色的东西一晃而过,自己便啥都不知道了。后来,才知道那是麻药。我没有打麻药,而是吸入式麻药。听姐姐们说她们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将近十个小时,等我再醒来就只听见姐姐在耳边叫我,一个劲儿地说:“宝儿,你快睁眼看看,妈跟你大外甥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由于麻药劲儿还没过,所以整个人还在糊涂状态。我就是一睁眼一闭眼,那个感觉永生难忘。大概夜里两点多,麻药劲儿过了,我开始感觉到疼。是刀口处疼,疼的满头大汗。父亲去找了医生,给注射了半支杜冷丁,不疼了。等药劲儿过了,又开始疼。医生说,疼只有忍着了,孩子还小,已经给过一次杜冷丁了。再给会伤害到大脑,再疼就只能忍着。我做完手术第二天,大姐就回沧州接着打工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大姐跟二姐为了给我凑看病的钱预支了自己几个月的工资,大姐凑了八千,二姐当时一个月工资1200,她预支了半年的工资。小舅给了5000,其他的就是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做完手术七天就出院了,我肚子上的刀口大概有13厘米,缝了八九针。做完手术后的我身上挂满了各种袋子管儿,引流袋,胃管儿,氧气管儿,导尿管……人一辈子,穷可以,好歹穷个安稳也好。就印证了那句话,人一辈子,有啥不能有病,没啥不能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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