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爱花痴的大咸鱼
秦教授突然去世了。
她是警队的犯罪心理学顾问,服务警队二十多年,帮助警队破获无数大案要案,她做出的犯罪侧写准确到令人害怕。
所以,警队上层对秦教授的死很重视,林默兰勘察现场还没一个钟头,先后有三个电话打进来了,还是不同的人。
其实,这个案子在林默兰眼中极为简单。
一句话,自杀。
现场门窗紧闭,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屋内没有除了秦教授以外其他人的指纹和脚印,桌上留有秦教授亲笔写下的遗书,垃圾桶里有她自杀时使用过的针筒和一次性手套。
走访邻居时,邻居也说当天晚上没有看见外人进出秦教授的家,更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还有一个邻居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秦教授,是她死之前的一个晚上,她穿着一身黑衣服,说是要在小区里转转。
很快,林默兰就把结案报告发给了上级。
每次,她的结案报告很快就被批示通过,这次同样很快也来了批示。
却是事实矛盾不予结案。
林默兰很奇怪,明明上次她跟郑副局汇报时,郑副局很认可她的结论,怎么这么快就推翻了她的结论。
当天下午,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郑队让她见了一个人,秦教授的养子,秦教授的遗书就是写给他的。
秦教授终身未婚,二十年前帮助警方调查平潭岛轰动一时的全家灭门案,虽然没能最终抓到凶手,却收养了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
秦文斌今年二十岁,在京市大学念二年级,读心理学专业,成绩优异。
“林队,我不同意你说我妈是自杀,她绝不可能自杀,而且也有证据证明她不是自杀。”
秦文斌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他的看法。
林默兰原本以为,秦文斌只是不愿意接受母亲自杀的事实,没想到他竟然掌握了警方都没有得到的线索,赶紧追问原因。
秦文斌把遗书推到了林默兰眼前。
“最大的破绽,就是这封遗书。”
“小秦,我们找笔迹鉴定专家做过鉴定,证实这封遗书确实是秦教授亲笔书写的,从字迹来看,秦教授写这封信的时候,神智清醒,情绪稳定,没有任何遭受胁迫的迹象……”
还没等林默兰说完,秦文斌就打断了她的话。
“林队,这封信确实是我妈写的,但是她在写这封信时,处境是很危险的,你看,她在写我名字的时候,斌字上缺了一点。
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妈教我写名字时,斌字笔划多,我总是写不对,后来好不容易学会了,却总是忘记武字上的那一点,我妈妈喜欢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后来每当她有事,给我的信中,就把我的斌字减一点。所以,我相信这次她肯定是想通过遗书告诉我,她处于危险中。”
这封信林默兰曾仔仔细细看过,自然知道秦文斌没说谎。
不过,她当时以为秦教授忘记点上那一点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含义。
重启调查。
很快,林默兰在案发现场就发现了重大线索。
在秦教授卧室的窗户上,有一块全新的玻璃,上面几乎没有任何指纹和痕迹,跟其它擦拭得一干二净的旧玻璃全然不同。
看来,凶手是深夜打破窗户进入秦教授卧室,杀害秦教授后,离开时又更换了一块新的玻璃。
没多久,警察在离开秦教授家不远的垃圾箱里找到了破碎的玻璃块。
不过,这些破碎的玻璃块上,除了秦教授的指纹,没发现任何人的生物信息。
不禁如此,秦教授房子周围的几个监控,在命案发生的前一天,都被人为破坏了。
看来,这个凶手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几乎没有给警察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不过,这些难不倒林默兰。
从案发现场来看,凶手绝对是有预谋杀人。
而这一类的凶杀案,凶手杀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仇、为钱或是为情。
调查很快就铺了开来。
秦教授今年五十三岁,终身未婚,虽然她平日里性格开朗,爱结交朋友,可并没有什么亲密的男朋友。
她名下有一栋别墅,就是案发现场所在地,就算去年被医生诊断为胰腺癌四期,去世时银行账户里还有将近两百万,她不搞投资,没有债务欠款,更不会为钱跟别人有瓜葛。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得罪了仇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毕竟这二十多年来,她帮警方抓住了无数凶徒,许多还是罪大恶极之人,不排除这部分人出狱后会找她算账。
经过调查,林默兰发现秦教授在去世前一个月里,曾经在市局档案室调看过二十年前平潭岛的灭门案卷,还找遍了案子中的所有证人。
可以这样说,这一个月来,秦教授电话上的联系人,除了儿子秦文斌和主治医生,就是灭门案的人证了。
林默兰一一约证人谈了话。
所有证人都没有给出有用的线索。
证人们的说法大同小异,秦教授找他们,就是为了核实他们提供给警方的证词。
而这些事情,二十年前警方早就做过了,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要再来一遍。
倒是市局档案室的管理员提供了个新情况。
秦教授在归还案卷时,曾对她提过,她已经知道灭门案的凶手是谁了,她正在想办法联系,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捉拿归案。
难道是秦教授执意追查二十年前的案子,所以激怒了凶手,特意来杀人灭口?
看来,要想找到杀害秦教授的人,必须先弄清二十年前平潭岛上的那桩灭门案。
林默兰从市局档案室调来了案卷,厚厚的三大本。
她花了整整两天,才把整个案子厘清楚。
平潭岛上有一户姓周的人家,户主名叫周士冲,妻子名叫何若华,夫妻俩在平潭岛上开了一家旅馆,专门做去岛上游客的生意。
灭门案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四日。
冬季是平潭岛旅游的淡季,那天入住旅馆的只有五名客人。
当天晚上,住在旅馆的客人听到住在三楼的老板房间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一直到了深夜十一点,才彻底安静下来。
客人们终于得了清净,安然入睡,可谁也没想到,凌晨两点半,旅馆发生了大火。
大火是从周士冲房间烧起来的,后来三楼其他房间也着了,正巧秦教授去了那家旅馆,报了警又冲到二楼去挨个拍门,把客人都叫醒,这才逃过一劫。
等到消防把火扑灭,现场发现了五具尸体,分别是老板周士冲、老板娘何若华,两人的两个女儿,还有三楼的一个女客人,名叫黄文桐。
而令很多人惊讶的是,三楼竟然还有一个幸存者,就是周士冲年仅十个月的儿子,周文斌。
法医经过尸体解剖,证实除了那位女客人黄文桐确实死于火灾,周士冲一家四口都是被人谋杀的。
老板周士冲脑后发现打击伤,他是被人打晕后,再被大火焚烧。
老板年何若华和两个女儿都是被人用刀捅死,死后被大火焚尸。
警察做过调查,后来锁定的犯罪嫌疑人是周士冲的情人,刘红霞。
据住在二楼的客人反应,那晚来跟周士冲吵架的,就是他的情人刘红霞,两人为了周士冲离婚的事大吵了一架,后来何若华也加入了争吵,刘红霞摔门而去。
刘红霞离开后,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发生了火灾。
灭门案发生后,警察曾试图抓过刘红霞,但是当天夜里她就坐上了私人快艇,趁夜离开了平潭岛,从此再无踪迹。
二十年来,警察对她的通缉令一直都没撤销,但是她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当时,秦教授给出的犯罪嫌疑人的侧写,跟警方锁定的犯罪嫌疑人截然不同。
秦教授认为作案者是个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材瘦弱,是自由职业者。
警察并没有采纳秦教授的建议,因为警察做过调查,发现在他周围,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人。
灭门案就这样成了一件悬案,二十年了,依然没有结案。
林默兰看过案卷后,决定去平潭岛上周士冲家的旅馆瞧瞧。
二十年了,平潭岛几乎没有多大变化,原本的旅馆由周士冲堂弟周士新接手,继续做游客生意。
这么多年,旅馆的格局没有变更,只是重新做了装饰,大火的痕迹早已消失殆尽。
林默兰跟周士新谈了谈。
周士新提起他的堂哥周士冲,心中感慨万千。
“林警官,我这个堂哥,别看长的清秀,待人和气,可一旦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他跟嫂子过的好好的,非要去找小三,谁劝都不听,你看看,如果不是那个小三,我堂哥全家能摊上这样的事。”
林默兰突然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我在走访附近邻居时,有人说起他那个幸存的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你怎么看?”
周士新暴怒地说:“到底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我打破他的头!文斌肯定是我哥的孩子,当年警方不是做过DNA鉴定吗,证实双方是父子关系,DNA都不能信,还有什么是能信的?”
“秦文斌这两年回来过吗?”
周士新淡淡地说:“去年回来过一次,长大了,如果我堂哥看到了肯定会高兴。”
“那这些年来,刘红霞跟平潭岛上的亲人联系过吗?”
周士新摇摇头。
“她不可能跟人联系的,当年警察曾跟她家亲人交代过,只要她跟家人联系,就立即跟警察报告,她没那么傻。”
林默兰跟郑副局报告了自己的看法后,平潭警方就撤销了对刘红霞的通缉,还特意告诉她的家人,她不是灭门案的嫌疑人,如果她再跟家人联系,就劝她回来,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周士新得知消息后大怒,还跑到平潭警局闹了一场。
警察没有搭理他,只是把他赶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墨黑的天空没有一颗星子。
周家旅馆里突然闪出一个人,瞧模样是周士新,他左看右瞧,确认没有人跟随,这才快步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周士新沿着公路走了没多久,就拐进了一条小径。
小径四周都是密林,白天里绿树成荫阴凉遍地,在夜里却是阴森诡异。
很快,树林里露出一角屋檐,他紧走了几步,来到了小屋前。
“砰,砰砰,砰砰砰”周士新在门上有规律地敲击着。
“刷”一声,门拉开了。
周士新还没来得及招呼,身后传来林默兰的声音。
“周先生,这屋里藏了谁,不给我引见引见吗?”
审讯室里,林默兰看着对面坐着的周士冲,法律上已经死亡的嫌疑人,敲敲桌子。
“行了,周先生,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说吧。”
周士冲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
“我可以交代,不过,我想先问林警官个问题,二十年前那场火灾,我想不出任何破绽,可你是怎么知道死的人不是我,才故意设圈套,把我引出来?”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凡是做过,必会留下痕迹。首先,引起我怀疑的是秦文斌,我看过当年的案卷,里面有你和刘红霞的照片,可以这么说,秦文斌的相貌跟你俩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周士冲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仅仅凭这一点,你就怀疑整个案子有问题,那未免也太武断了吧,毕竟当年警方做了DNA,根本就没人怀疑。”
“仅凭这一点当然不行,所以,我在跟跟堂弟谈话时,故意提起秦文斌。
我发现,他说起你的时候,感慨万千,为你的不幸离世痛心,看得出来,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按理说,他对于你唯一留下的骨血,应该倍加珍惜,可当年还没有孩子的他,连收养都不肯,二十年来,秦文斌每次来平潭岛,他都找借口避而不见,这可不像是个亲叔叔应该有的举动。
而且,我在套他话时,故意提起有人说秦文斌不是你的儿子,他虽然反驳,但是表情更像是义愤填膺,在为你鸣不平。
所以,我想办法拿到了他的样本,做了DNA,跟秦文斌的DNA做对比,证实他跟你们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是这样,”周士冲苦笑一声,“没错,士新自幼跟我关系好,我的事,他基本上都知道。”
“那二十年前,你杀秦文斌的事,他事先也知情,还是说他也参与了?”
“没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策划实施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正好来我家,撞了个正着,这才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秦文斌不是你亲生儿子的?”
周士冲顿了一下,脸红了红,突然又是一片惨白。
“林警官,不怕你笑话,我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别说秦文斌,就是那两个女孩,也不是我的种。”
这话倒真是出乎林默兰的预料。
当年灭门案发生后,因为那两个女孩面部完好,能清晰辨认,就没有做DNA鉴定,而“周士冲”烧成了一具黑炭,再加上当时有传言说,秦文斌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警察就为两人做了DNA鉴定,结果显示确实是亲生父子。
而周士冲的身份,就由这份鉴定报告而定谶。
“你的心也太大了,就没想过万一警察也给那两个女孩做鉴定,会发现死者的身份有猫腻吗?”
周士冲冷冷哼了一声。
“不会发现,那三个孩子都是毛廷深的。”
林默兰愕然,然后叹了口气。
“说说你的作案经过吧。”
“毛廷深不是本地人,孤身一人来平潭继承姑姑姑父的遗产,整天游手好闲,就仗着一张俊脸和油嘴,惹得不少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本来这也不关我的事,可我万万没想到,我老婆竟然跟他鬼混在一起,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她以为我不知情,恬不知耻地说,这是我的孩子。
行啊,你能在外头找男人,我就能找女人,我就跟刘红霞混到了一起,谁成想,这个女人也给我戴绿帽子,跟毛廷深生了个儿子。
林警官,你能相信吗,我老婆知道我外头的情人给我生了个儿子,她非但不气,反而还让我把孩子抱回家,她来养活,我知道,她不过是因为跟毛廷深暗地里有一腿,对我心存愧疚,这才用这种方式补偿我。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受这种羞辱,毛廷深、何若华、刘红霞,这些给了我莫大耻辱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悄悄计划好了一切。
我骗刘红霞会卖掉旅馆,带着儿子跟她远走高飞,那个傻女人竟然真信了。
那天晚上,她如约来到旅馆商量,我装傻卖傻,她果然大怒,跟我吵了一架。
我那个好老婆何若华,听到我俩吵架,还想装贤惠劝架,待到听清刘红霞的话,终于撕破了面皮,跟她狠狠吵了一架。
我们这个旅馆,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我们在三楼吵架,二楼的住客虽然听不清吵什么,可是能隐约分辨出声音,这样,他们就成为了我最好的见证。
刘红霞摔门而去,我悄悄把她追了回来,告诉她,我的计划被何若华察觉了,让她先在旅馆住下,等我哄好了何若华,半夜再来商量我俩的事。”
林默兰点点头。
“所以,三楼那个死者黄文桐,其实就是刘红霞,你拢住刘红霞,安排她在旅馆住下,却用黄文桐的身份证登记了住客资料。
火灾后,她住的那间屋子被付之一炬,她也被烧成了一具黑炭,根本无法辨认容貌,警察根据旅馆登记的入住资料,通知了她的亲人来认尸,她的真实身份就这么被唬弄了过去。
不过,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第一,你从哪里得来黄文桐的身份证,第二,你就不怕警察会给她和她的亲人做DNA认证吗?”
“这平潭岛未被开发,总有些背包客喜欢到这里来探险,黄文桐就是其中之一,我是在岛上的端山上认识她的,我跟她聊过,她父母早逝,只有些远亲,我看她跟刘红霞身高体形相似,就想让刘红霞借借她的身份。
于是,我就把她一脚踹下了端山,端山下那是再湍急不过的玉水河,往年经常有探险的人失足坠落河中,尸体被直接冲入大海,她的结局也是如此。至于什么DNA,那些远亲接到警察的电话,都懒得来平潭岛,要求警方直接火化尸体。”
“后来呢?”
“刘红霞这个人,粗枝大叶,我哄了她几句,她竟然信以为真,老老实实睡在了客房里。我就偷偷出去,把毛廷深打晕,装进行李箱带回了旅馆,我把他放进我的屋子,偷偷点火烧了屋子,又潜进何若华的屋子杀了她,顺便把火烧到了刘红霞的屋子。”
“那两个女孩呢,你既然留下了秦文斌,又何必杀了她们?”
周士冲沉默了一瞬。
“其实,如果不是当时动静太大,那两个孩子被惊醒,看到我杀人放火,我也没想到要她二人的命,毕竟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喊了我几年的爸爸。还有秦文斌,那孩子似乎生来就跟我有缘,我每次抱他,他都会笑,笑的人心都化了。我实在下不下手。
我得手后,正巧士新来我家,想劝我跟刘红霞断绝关系,看见漫天大火,又迎头撞见我从旅馆中逃出。我也没瞒他,他得知一切后,愿意想办法把我送出岛。
其实根本不用他帮忙,我早就安排好了。前几天,我让刘红霞订下一家私人快艇,约定今天晚上要用,我把士新打发走,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化妆成女人,找到那家私人快艇,连夜逃出了平潭岛。
夜晚太黑,那人真的以为我是个女人,根本就没看清我的长相。事后,他果然以为那晚逃走的是刘红霞,而且,我还故意误导他,让他以为她是要跟毛廷深一起远走高飞,所以,毛廷深的消失也顺理成章。”
周士冲被逮捕两周后,林默兰便再次递交了关于秦教授命案的报告。
依旧还是一样的结论,自杀。
“郑副局,我调查过了,周士冲并不认识秦教授,这二十年来,他躲在外地做小买卖,秦教授死前,他根本没来过咱们文江市,所以,秦教授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秦教授家周围的监控,是她自己破坏的,就是那晚邻居看着她穿着黑色衣服出去转,实际上她是去破坏监控的,至于那扇被击碎的玻璃,鉴证科调查过,证实玻璃是从屋内被打破的。
她故意在遗书上写错斌字,就是想引起秦文斌的疑心,想让警方误认为她是被人谋杀,借此让警方重新调查二十年前的灭门案。
她时日无多,就想着利用自己的死,来为秦文斌找到杀害她亲生父母的凶手,将他绳之于法。”
一周后,市公墓。
绵绵细雨笼罩着天地,织就了一副巨大的雨帘。
秦文斌把一簇鲜花放在秦教授的墓碑前。
墓碑上贴着一张彩色照片,秦教授笑的神采飞扬。
“秦教授确实是个伟大的妈妈,为了儿子的血海深仇,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让警方重启了这个案子的调查。”
秦文斌回头一看,原来是林默兰。
“林警官,谢谢你调查清楚了我养母和亲生父母的案子,他们死也瞑目了。”
林默兰没有理会他的感激,反而一扬手中的信件。
“这是秦教授自杀前一天写给我,不对,准确地说是写给将来侦破她自杀案的警官的,因为她塞进了隔壁一户邻居家,正巧那户邻居出门旅行,直到昨天回家才看到,就交到了警局。这信里说了些二十年前的旧事,你有兴趣听一听吗?”
虽然她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可还没等到秦文斌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二十年前,秦教授除了担任警队的犯罪心理学顾问,还是心理咨询师,她的病人中,有一个叫黄文桐,没错,就是灭门案里的那个受害者。
黄文桐因为父母早逝,所以一度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竟然得了重度抑郁症。
秦教授给她治疗了很久,她的病症一度有所缓和,秦教授鼓励她多出去走走,接触接触大自然,会对她的病情治疗有帮助。
黄文桐就独身一人来到平潭岛,却不幸碰到了周士冲,跟他聊过后,原本就不怎么开朗的心情变得更差了,竟然又有了寻死的冲动。
她给秦教授寄去了一封遗书,秦教授心急之下连夜来了平潭岛。
因为黄文桐在信中曾提到,她跟平潭岛上开旅馆的周士冲聊过,所以她就赶到了周家旅馆,想打听黄文桐的下落。
可没想到,来到周家旅馆,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大火。
三楼火势太大,她完全上不去了,只能冲上一楼二楼挨个敲门,把住客惊醒,又报了警。
事后她才知道,黄文桐和周士冲都在这场大火中丧生。
因为这两间屋子火烧的最旺,秦教授一度以为,凶手杀人之后,并未纵火,火是黄文桐放的,因为那封信里,黄文桐流露出明显的轻生念头。
警方认为嫌疑人是刘红霞,秦教授并不认可,她想起来周家旅馆的路上,曾跟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当时她就觉得那个女人很怪,但是她急着找黄文桐,就没多想。
她认为,她撞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男扮女装的凶手。
她为此很愧疚,认为当时她的警惕心再高点,说不定就能抓住凶手,不让他逃出生天。
因为这份愧疚,她收养了举目无亲的你,一直把你扶养长大。
原本这桩灭门案会就此尘封,可从今年开始,你突然开始不停地提起这个案子,总说你梦到了死去的父母,他们在地下过的有多惨,骂那些连累你父母死去的人都该死。
你的心理暗示很强,秦教授终于策划了这次自杀,来指引警方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其实,我相信以秦教授的能力,应该能查出真凶,可能是她已经时日无多,更可能是她真的愧疚,才做了这样的傻事。
要知道,她真的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凡是熟悉她的朋友,都没人相信她会自杀。”
林默兰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封信塞进秦文斌一直颤抖的双手中。
“很多事,或许法律无法制裁,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相信,无论什么人,即使能逃过法律,也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雨不知何时下得大了,把他的浑身浇得透了,顺着脸淌了下来,跟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双眼。
他已经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养母起了杀心。
或许是养母总是说若不是她,真凶不会逃掉,或许是他在平潭岛调查后,听说当日秦教授在案发现场出现过,更或许是养母无意中说出她知道周士冲。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原来实情竟然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的。
如今,他大仇得报,可真的就开心了吗。
不,他会背着这个罪孽,活一辈子。
林默兰走出公墓,见郑副局站在那里等着她。
“真的不抓他?虽然心理暗示杀人,证据很难找到,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
郑副局还没说完,林默兰就打断了他的话。
“郑副局,其实秦教授真的是自杀。因为,就算秦文斌是心理学高材生,对心理暗示运用自如,可秦教授毕竟在心理学领域浸润了几十年,就秦文斌那点本事,在她面前不过就是班门弄斧,她若真的不想死,谁也影响不了她。”
“人行为上的罪恶,是很容易被发现,被制止,被制裁的。可心底的罪恶,却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永远都难根除。”
这是秦教授在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林默兰相信,无论是她,还是秦文斌,都会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