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卢笋子
1.
在看纪录片的时候翻到一部《爸爸的木匠小屋》让我想起我的爸爸,他也是一个木匠。
有一年夏天,他接了个活,给学校一个年级做课桌椅。
那个夏天我们全员出动做工,忙碌且充实。
木工机每天都滋滋滋的响,切割、钻孔、磨平……
尚年幼的我,负责搬桌椅。
那时候爸爸经常会和我讲灯谜,“八九不离十,打一个字。”我绞尽脑汁想不出,爸爸笑了笑说,“杂”字。
疫情期间,爸爸突然对我说,你每天在家还写了很多文章,我看了,写得挺好的。
我一时之间诧异,后来点进公众号看到每篇都有一位好友阅读,就是我的爸爸。
小时候很少得到家里的表扬,我的写作启蒙源于姐姐买给我的作文书,而写作肯定来自我的爸爸。
是他让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他从不奢望我限制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在我垂头丧气的时候说,这样没出息。
2.
工作之后,只有节假日会回家,平时我很少和家里联系。性格内敛的我们太不擅于表达自我,于是我们默契的选择沉默。
有一次,爸爸询问我的工作情况。我认为并无成就,不愿多谈。
“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我们工作内容要保密的,说了你又不懂!”
“我们也是关心你啊,你年纪小,我们担心你上当受骗。”
一次平常的谈话演变成一次争吵,我的音量越来越大。我能想象我的情绪是多么激动,表情是多么凶狠,爸爸看着我充满了震惊。
看着他由错愕到失望到接受,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多么差。
我那可悲的自尊心作祟。
最后我说出了公司的名称和地址。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读书的孩子,他们要了解清楚,我是否是安全的。
他在百度里搜到了我的公司,然后和我一一对老板名称,这才放心。
我想起那个父亲问儿子乌鸦是什么鸟的故事。小时候面对儿子好奇重复的提问父亲一遍遍的耐心解释,而当年迈的父亲询问儿子时,儿子却满是不耐。
那一次过后,爸爸就再也没有询问过我工作方面的事。每次只会小心询问,最近工作还好吧?
龙应台在《天长地久•写给美君的信》里写道,自己有两件后悔的事。其中一件就是关于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当时开车带着母亲游玩,在途中母亲的手被撞伤。龙应台决然的没收了钥匙,当时她以为自己是懂事体贴的女儿,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是无知莽撞的后人。
3.
读大学之前我很少离家,几乎不出远门。
开学那天,全家送我。爸爸带我到周边买齐生活用品后,独自送我回学校。
到了宿舍楼下,爸爸望着我很久,他没有说话只是向我挥手示意。等我回过头去往前走他才开口。
“到了宿舍收拾好东西,认识下新同学,有事给家里打电话。”
我听不得这些话,往前走,我不敢回头。走到门口眼泪花的一下流了下来,丝毫没有上大学的新奇期待,只有对家的依赖对新事物的畏惧。
那天我和爸爸走了几家店,迟迟没有买到心仪的拖鞋,后来在一家精品店买了一双。
那双拖鞋后来被室友戏谑为滑板鞋,但是我穿了很久很久。
我们是与时间赛跑的儿女,是不懂父辈母辈想法的年轻人。
我很懊悔,那一晚对爸爸大吼大叫,我很懊悔,那个曾声称把零花钱给爸爸买槟榔吃的女儿竟然只在归家途中接爸爸的电话,我很懊悔,直到今天,我才想到“空山松子落”。
我也很庆幸,在彼此的沉默中,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