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幸启是景筱的大学同班同学。
景筱的高考成绩只够她去一个专科院校,她去了辽安纺织职业学院,学了服装与服饰设计。
班级里一共39名学生,她的学号是39,司幸启的学号是01。
说实话,最开始见到司幸启的时候,景筱心里就是一阵不适。
司幸启染着亚麻绿的发色,他的刘海儿向后梳着,梳着类似大背头的发型,能看到剃出来的直直的发际线。
他的背微驼,面颊带肉;声如鸟鸣,是好听的。穿着什么样子的衣服景筱已经不记得了。
她对她的室友说,他好娘啊。
她对他最开始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不喜,心里也莫名其妙的觉得,他有点像张俊禹。
她每次看到他都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甚至因为白天一起上课见到他,晚上会梦到张俊禹。
比如景筱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凑巧在食堂遇到他,午睡的时候就会做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之后总会有些青春疼痛文学一样的感慨。
“我以为没有联系以后我会忘了很多人,我总觉得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浑浑噩噩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体乏头重,想起来梦里那些事情,不免想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眼眶有些返潮,你说得多犯贱才能揪着几年前的事情不放?
清醒了些许以后,想了半天,还是贱的想算算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原来,连一年,都没有吗?怎么我却觉得,恍如隔世。”
因此她对他有些许排斥。
偶尔她也会感叹——“今天我看到他,我突然想起来,原来我走过了一个七年,我看着和他有些相似的他,我想啊,所以下一个七年,依旧要和那七年一样吗?有时候我也挺想不明白的,为什么,我总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这些想法景筱简直羞于启齿,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傻逼。
司幸启和他们班的一个女同学夏喜格关系不错。
期末在机房上课,他们围在老师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司幸启和夏喜格一个坐在缝纫机桌上,一个站在旁边,突然就觉得他们俩像张俊禹和他的所谓的闺蜜袁晴。
她多次同她的好朋友杨思雨提起。
冬天潦草的划下痕迹,很快就到了春天,她又开学了。
那一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体育课下课,司幸启因为是体委,所以要送排球回体育部,作为他的排球搭档和好朋友的夏喜格自然陪同。
很久以后景筱很多次的想,她当时如果走得快点是不是就能避开后来逐渐过分的感情。
她走得慢了些,拎着排球网兜的两人刚好在她身后追了上来。
景筱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谁先喊了她的名字让她停下了脚步,他们一起去体育部送了排球。
边走边聊的时候司幸启就问她,一会儿去干啥。
景筱很自然的说要去食堂吃饭。
司幸启提出想和她一起去,他们还问了夏喜格。
夏喜格在微信问了她的室友宫敏艺去不去,而后同他们说宫敏艺不去,她也不去。
于是景筱同司幸启一起吃了一顿饭。
以前景筱常常在体育课结束买水果捞吃——运动过后的疲倦让她没胃口吃太油腻的东西。
但是因为那天因为有不熟并且还是个男孩子的存在,她买了两个素菜,也不好意思露出女汉子的一面,小口吃着。
司幸启买了水果捞吃,他一边玩手机一边吃水果一边说他最近肠胃一直不舒服。
景筱出于人道主义干巴巴的关怀了几句。
她盯着餐盘,心想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估计还以为他们俩是男女朋友呢。
不过应该也是吵架了的情侣,不然哪能像他们俩这样一句话不说就埋头吃。
景筱味如嚼蜡的吃着饭,看到坐在另一桌的正在休息的食堂阿姨看着他们俩暧昧的笑了。
景筱尴尬的用手挡住了半边脸。
她同司幸启说她有点不好意思。
司幸启眼也不抬的问她不好意思什么?
景筱含糊的带过去,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吃完饭后他们俩就各自分开了。
又是某一节体育课,她因为献血200毫升见习,她站在排球场的边缘,站在墙边的阴影中。
司幸启抱着排球和她随意说了几句话,他踩着墙根的方形石块的脚一滑,向她的方向一个踉跄。
景筱当时下意识想躲开,脚细微的动了动,但是司幸启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就抬起胳膊扶了一把。
然后莫名其妙的,司幸启让她帮他拿着手机,他带着排球蹲在了坐在树下的夏喜格面前,他们聊着天。
景筱当时觉得好笑,拍了照片发给杨思雨。
杨思雨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说好甜好好磕。
景筱很无语,表示她瞎磕。
杨思雨说她就不会放心的把手机给别人拿,要是你你也不会,可人家司幸启让你给他拿手机诶!
景筱拧不过杨思雨上头的情绪,也就不与她争辩了。
之后她有幸因为综合素质评价被老师邀请参加关于创业方面的比赛,与此同时司幸启很早就开始准备关于服装制作的国赛。
他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景筱发朋友圈宣布省赛结束,他们那一组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的时候,司幸启也在评论区送上了祝贺。
然后她去机房补因为比赛落下的短裤的工艺制作。
她看到司幸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了——她对司幸启有很强的好感。没有理由。
那种情绪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踩缝纫机的专注力,并且让她像一个求爱的孔雀一样拔高了说话的分贝,拼命展示自己。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内心疯狂吐槽。
她找了角度拍缝纫机的同时,把司幸启也放在了照片角落里。
她发了个QQ动态,文案是“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啊啊啊啊啊!我害怕啊啊啊啊啊啊!我害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配上了那张有他背影的图片。
她真的特别害怕。她怕情绪的不受控制,怕她又变成了喜欢张俊禹时奇怪且失态的景筱。
她很不明白,她并不了解司幸启,她不知道他的年龄、不知道他的喜好、不清楚他的过往、没听说过他的家境,除了他的专业能力、他的脸和他的声音,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对他的什么地方有好感。
她很现实,她爱物质,她骨子里有一种假清高,她一直觉得只有读过普高的人才配得上她,她不愿意在学校里随便找一个男孩子慰籍多年的孤单,她觉得只有工作以后才能看到真正的适合结婚的人。
司幸启恰恰念了三年职高,没有她想要的那种丰厚的文化底蕴。
他不过是因为多学习了三年的专业知识所以专业能力强,不过是画画很好看,不过是碰巧也喜欢古风。
可偏偏她就是拢不住感情。
那条说说没能救的了她。
司幸启因为准备国赛瘦了很多,本就长得不算平庸的脸添了几分出色,他声音好听、人也挺温柔,起码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发火生气。
司幸启因为准备国赛有两个月的专业课没上,当时找人帮他做作业,相应的他会在下学期帮这些帮他做作业的人做作业。
司幸启找的人之一是景筱。另一个人是个不出色的男同学。
景筱笑着说作业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她的心脏砰砰跳动,她说:“你就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司幸启很随意的应下:“行啊,什么忙?”
景筱含糊的说:“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她心里想的是,帮个小忙呗?帮忙喜欢喜欢我吧。
景筱不可避免地很珍惜这种,在她眼里很特别的联系。
她穿短裤、穿裙子展示她的长腿和温和气质。
可能就是她的气场太无害了,那天早上升国旗时她站他前面他拽她衣角、那天的体育课他还摸她马尾、他去考排球发球之前手腕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还让她暂时保管手机。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和夏喜格一起买奶茶上体育课,一起笑闹,笑闹时也会抓着她的手。
她在机房看到过,去买水时看到过,他拽她衣角之前还抓了夏喜格的手。
景筱想啊,虽然初衷的确是想着梳马尾显得人精神,万一他喜欢、万一他摸摸呢?毕竟她的衣角他都拽了。
可是她路过奶茶铺子时看到的一幕幕,让她在他轻轻扯了扯她的马尾时心里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那天晚上她敲着word文档,帮他写着笔记,她看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很多次,她和杨思雨发着消息,杨思雨劝她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杨思雨建议她先和他熟悉熟悉。杨思雨要她冷静。
景筱想啊,“我的感性告诉我你试试吧,万一有机会呢?总不能坐在过去的阴影里不去触碰阳光
我的理性告诉我你离他远点,趁着还有机会迅速抽身,别有任何犹豫。可完蛋了,我在犹豫,我怕再听到一次承蒙厚爱,真的,怕极了。我怕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愚不可及、是我举止粗俗、是我盲目自信……我怕我再压着自尊,一厢情愿。”
最后的最后,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寻思你和夏喜格关系挺好,你能找她帮你做作业呢。”她掩饰的笑了一声。
“你是这屋负责人我当然找你做作业了。”他笑着说,可能是觉得她这话好笑。
她是这个工作室的负责人,才定下来的那种。只有这个工作室的电脑里有他需要的软件,他们自己的免费软件版本低,用起来自然也不顺手。
她配合的笑着,心里哽住,觉得难受。
“我寻思借钥匙不是不管谁借都一样么。”她磕磕绊绊说了一句,用笑声来掩饰不自然。
他确实回答了她的问题,也确实回答的没有问题。但是对景筱来说,景筱就是觉得司幸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景筱的重点在他们关系好,他的重点在他为什么找她帮忙做作业。
景筱和杨思雨说,她觉得自己被捅了一刀,一刀致命,真的是戳到她的玻璃心了,她要放弃了。
然而真正让她放弃,是第二天的机房课。
两个专业课的老师笑着打趣他有没有对象。
她头一次听到他笑得那么开怀。
两个老师笑得更大声了,问他女朋友是咱学校的么。
她踩着踏板,背对着几米外的喧嚣,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听其中一个专业课老师问:“家里那边的啊?”
她听到他承认的声音了。
缝纫机的机针瞬间崩断。
她乱着呼吸摸出螺丝刀,向邹佳怡借新的机针。
邹佳怡说她的借给司幸启了。
景筱想啊,怎么又是他。
她又问另一个室友借了机针,有些许迷茫的换上了。
她之前就发现机针好像有点弯了,原来不是错觉。
她之前就听说没人愿意和司幸启做朋友,原来的确有原因。
景筱是有些怨司幸启的——他明明家中已有娇妻,却仍对旁人举止亲密。
倘若她早点知道他有女朋友,衣角、马尾她都不会让他碰。
景筱对着杨思雨吐槽了二十几分钟,终是放下了。
幸好,知道的不晚。
幸好,没给他机会说出,承蒙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