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
严可求调停军府
掌兵权徐温爱民
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死了,大儿子杨渥继任,朝廷封他为弘农王。
此人整天只是饮宴作乐。他制成六尺粗的大蜡烛,燃烧在教场周围,一根要值数万钱,只是为了日夜不停地打马球。他还经常单骑出游,几日几夜找不到人影。
他的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和徐温流泪相劝,他竟勃然发怒:“你们以为我不行吗?那就砍下我的头,把王位拿去吧!”简直蛮不讲理。二人不便再说,后来找到机会,将杨渥的酒肉朋友全部诛死,把军政权力接收过来。这样,双方的矛盾激化酿成了仇恨。张、徐两人内心十分不安。一不做,二不休,还是先下手为强,倒也很轻易地把杨渥杀死了。【〔908.5〕淮南左牙指挥使张颢、右牙指挥使徐温专制军政,弘农威王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二人不自安,共谋弑王,分其地以臣于梁。戊寅,颢遣其党纪祥等弑王于寝室,诈云暴薨。】
次日,两人布置重兵,召集将校,严肃地宣布:“弘农王急病暴死,节度军府该谁主持?”连问三声,无人答应。张颢环眼圆睁,非常恼怒。【〔908.5〕颢集将吏于府廷,夹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令诸将悉去卫从然后入。颢厉声问曰:“嗣王已薨,军府谁当主之?”三问,莫应,颢气色益怒。】
幕僚严可求挨近张颢身边,悄声说道:“军府责任重大,非得将军亲自主持不行。不过,眼下似乎急了些。”【〔908.5〕幕僚严可求前密启曰:“军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则恐太速。”】
张颢问及原因,他说:“庐州的刘威,歆州的陶雅,宣州的李遇,常州的李简,都是杨渥的朋友。将军今日自立为主,他们哪肯服从?还不如辅立杨渥的兄弟,就不会有什么异议了。”【〔908.5〕颢曰:“何谓速也?”可求曰:“刘威、陶雅、李遇、李简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辅之,诸将孰敢不从!”】
张颢拿不定主意,沉默无言。严可求立刻写了一张纸条放在衣袖里,领着全体官员走到军府,拿出纸条宣读:“先王创业经过无数艰难困苦,嗣王又不幸早逝,按照次序,应该由他的二弟杨隆演接任,请各位将军不要辜负先王恩德,努力辅佐。”同时声明,这是史太夫人的意思。史氏是杨行密的夫人。这一番恳切明确的言辞,把张颢镇住了,这才制止了一场即要发生的争权风波。【〔908.5〕颢默然久之。可求因屏左右,急书一纸置袖中,麾同列诣使宅贺,众莫测其所为,既至,可求跪读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大要言:“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当立,诸将宜无负杨氏,善辅导之。”辞旨明切。颢气色皆沮,以其义正,不敢夺,遂奉威王弟隆演称淮南留后、东面诸道行营都统。】
事后,副都统朱瑾拜见严可求:“我十六七岁开始冲锋陷阵,不知什么叫恐惧。今天看到张颢的神色,也不觉冷汗淋漓。先生竟然轻易地把他降服了,实在令我佩服。我这才觉得,自己的匹夫之勇,是没有多大用处的!”【〔908.5〕既罢,副都统朱瑾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横戈跃马,冲犯大敌,未尝畏慑,今日对颢,不觉流汗,公面折之如无人。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远矣。”因以兄事之。】
张颢叫徐温去当浙西观察使,镇守润州。严可求提醒他:“你若离开军府,就要承担弑君的罪名。”徐温问他应该怎么办?严可求请他别急,静以待变。接着,严可求又找到张颢说:“你要调出徐温,部属会说你想夺他的兵权,事情就复杂了。”张颢不免吃惊,请严可求从中周旋。【〔908.5〕颢以徐温为浙西观察使,镇润州。严可求说温曰:“公舍牙兵而出外籓,颢必以弑君之罪归公。”温惊曰:“然则奈何?”可求曰:“颢刚愎而暗于事,公能见听,请为公图之。”时副使李承嗣参预军府之政,可求又说承嗣曰:“颢凶威如此,今出徐于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见颢曰:“右牙欲之,非吾意也。业已行矣,奈何?”可求曰:“止之易耳。”】
第二天,严可求邀请张颢等一批老将去见徐温,劈面就问:“点人不忘一饭之恩,你是杨家的老将,现在幼主嗣位,需要你的帮助,你竟要去外地过清闲日子,对得起先王吗?”徐温赶忙道歉:“诸位若不嫌弃,我是不敢自作主张的。”于是很自然地留在军府了。双方没有伤面子,也没伤感情,都是严可求的调停。【〔908.5〕明日,可求邀颢及承嗣俱诣温,可求目责温曰:“古人不忘一饭之恩,况公杨氏宿将!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时,乃求自安于外,可乎?”温谢曰:“苟诸公见容,温何敢自专!”由是不行。】
张颢知道严可求偏爱徐温,有意压制自己,心里愤恨,便派刺客去杀人。半夜时分,刺客把严可求从睡梦中惊醒,刚要起身,刀锋就搁上了脖子。严可求自知难免于难,要求给府主杨隆演写封诀别信。【〔908.5〕颢知可求阴附温,夜,遣盗刺之,可求知不免,请为书辞府主。盗执刀临之,可求操笔无惧色。】
刺客看他心不乱,手不抖,洋洋洒洒,行云流水,信中言辞悲壮,绝无私情,不觉大受感动:“先生忠厚至诚,为国为民,我哪敢冒犯正人君子,受人唾骂呢?”随便抢了一些财物,向主人复命。张颢心烦意乱:“我是要他的人头,要钱干嘛!”只好快快然作罢。【〔908.5〕盗能辨字,见其辞旨忠壮,曰:“公长者,吾不忍杀。”掠其财以复命,曰:“捕之不获。”颢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财为!”】
当初徐温和张颢合谋诛杀杨渥时,徐温主张由自己的右牙军土包揽,两人同时出兵不利于指挥。张颢心存疑忌,徐温又说:“不然,请你单独负责,用左牙兵来完成使命吧。”张颢这才答应下来,随即派心腹将领纪祥把杨渥杀死。局外人还以为徐温不知其情,是张颢独自干的。真是天与其便,徐温成了忠心耿耿的臣子。【〔908.5〕初,颢与温谋弑威王,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颢从之。至是,穷治逆党,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也。隆演以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军府事咸取决焉。】
严可求跟他商量之后,经过一番安排,把张颢捕杀了,纪祥处以“五马分尸”的酷刑,再公布氖君谋叛的罪行。接着,杨隆演请徐温当了左、右两牙都指挥使,执掌淮南军府的兵权。严可求也当了扬州司马。【〔908.5〕以严可求为扬州司马。】
徐温的性格沉着刚毅。他不识字,但心机灵敏,别人读讼辞,他边听边剖析,完全合乎情理。张颢当政时,滥用刑罚,放纵亲兵抢掠百姓。徐温掌权后,公开宣布:“我们要让老百姓解开衣裳多睡几晚安稳觉!”于是制定法度,申明纪律,严格奖惩,军队和群众都安定下来了。他把军务交给严可求,财政交给骆知祥,两人都很认真负责,淮南人称他们为“严、骆”。江淮地方出现了安定的新势头。【〔908.5〕温性沉毅,自奉简俭,虽不知书,使人读狱讼之辞而决之,皆中情理。先是,张颢用事,刑戮酷滥,给亲兵剽夺市里。温谓严可求曰:“大事已定,吾与公辈当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寝耳。”乃立法度,禁强暴,举大纲,军民安之。温以军旅委可求,以财赋委支计官骆知祥,皆称其职,淮南谓之“严、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