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承认整件事考虑的不够周详,尤其是旅途本身没有什么计划。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计划不会有那么多精彩的。
早上在旅馆里哈罗德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左脚仅仅有个水泡。他颇为自豪。因为他的年龄和长久疏于锻炼的身体能有此成绩。
餐厅里吃早餐的时候哈罗德真希望他昨天说的计划被人们遗忘。他的信念有了松动。但是侍应女孩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希望。她的问话使餐厅陷入了紧张沉默的气氛。她接着又说,她一直像这样试试但从来没有成功开始过。太多的东西要做,总是要先完成其他的事情。你是好样的,如果我们都不趁着现在偶尔疯狂一下,日子就没什么盼头了。哈罗德有点脸红。突然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问他,他神秘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哈罗德说走路去贝克郡。接着又有人问他是不是徒步旅行者。哈罗德说他不是徒步旅行者,他是为了朋友这么做的,她得了癌症。所有人死死的盯着他,难以置信。穿灰衣的女士说他是不是宗教信徒是不是朝圣。接着夏威夷衬衫男问他她知不知道他的计划。哈罗德说他不是宗教信徒,他给她留了电话口信,又寄了一份信。接着又说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工作过,她帮过他一个忙,所以他要走路去看他,拯救她的生命。 哈罗德走出旅店,后面跟来了刚才的侍应女孩、穿灰衣、脸颊泛红的女人和生意人,他们祝哈罗德一路顺风,祝他成功。
他们都相信他,用心说服理性,选择忽略一切证据,去期待一种不言而明的现实更大更疯狂,也更美好的可能性。旅途从这一刻开始了,哈罗德的目的地历历在望。一切抛在身后路在脚下铺展开,那种自由自在,探求未知的感觉振奋人心,让他忍不住漾起一丝笑意,但觉苍茫世界我独行,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让他回到小花园里除草去。回忆起这里开车走过多少回了,路边的风景没有记住过。真真正正地走过一遍后,他发现原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田埂间的土地高低起伏,被划分成一个个方块,周边围着高高低低的树篱。他忍不住驻足遥望,自觉惭愧。
在十字路口的小酒馆吃午餐。酒馆老板听说哈罗德的计划,以为哈罗德正在进行着美丽的爱情经历,说起了自己的爱情经历故事。告别酒馆老板,继续枯燥的旅途。各种念头冒出来了。想起了儿子戴维冲到海里寻求解脱,他没法成功的救回儿子。哈罗德为什么没能救回孩子?而这些被他自己、他的妻子莫琳、那个巡逻员甚至戴维自己也知道。哈罗德逼着自己继续往前迈步,害怕那些在许多个晚上充满他大脑无法入睡的画面。莫琳怪他,好几次说是他几乎由着孩子在海里溺死。哈罗德努力的把注意力拉回现实。他想着莫琳,问自己多年前是不是应该逼着妻子再要一个孩子。他的妻子说过有戴维就够了,我们有他就可以了。孩子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地推开父母,离他们越来越远。当他们的儿子终于永远地拒绝了他们的照顾,他们就要艰难地去适应。哈罗德的脚后跟一阵阵刺痛,脚背也火辣辣地疼,现在脚底也开始烧起来。除了这些,他感觉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着的。
在家的妻子莫琳坚信哈罗德会回来或者打电话让她开车去接他。她开着灯半睡半醒,电话就摆在床边。但哈罗德没来电话也没回家。莫琳想到了他的母亲一字不留,收拾行李一走了之,有其母必有其子。细细又过了一遍他的信件,没有任何东西解释他为什么去做这件事。她猜想哈罗德是不是等了奎妮二十年,奎妮同样等了他二十年?哈罗德走后莫琳意识到只好自己去丢垃圾了。邻居雷克斯从楼上的窗户看到她了,她回来时雷克斯已经来到篱笆旁边。问莫琳怎么今晚不是哈罗德倒垃圾。莫琳抬头看一眼卧室窗户。那空洞一下子狠狠地击中了她。她努力逼出一个笑容说他在床上。雷克斯神色一沉问到他怎么了,他病了吗?雷克斯这个男人太容易担心了。多年前伊丽莎白在晾衣服的时候向她透露雷克斯母亲就爱小题大做。莫琳说到没什么,就是滑了一跤,把脚扭了。他悲哀地摇着头。屋子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莫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哈罗德,他要回来了。她冲到电话旁抓起话筒,但答录机已经启动,他挂了。她回拨1471,却查不到刚才的来电。莫琳坐下来看着那部电话,等他再打回来,或者回家,但两件事都没有发生。这一夜特别难熬,她定定地躺着,等待睡意袭来,有时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又突然惊醒想起一切:哈罗德正在走路去找奎妮的路上。
哈罗德已经在路上离他的目的地一步步接近,虽然走的开始,有一点犹豫,也松动过信念。但是最终他踏上去往目的地的步伐。这中间有人们的祝福,也有他们的鼓励与期待。那么哈罗德是不是在路上一直需要人们鼓励与祝福才能走到贝克郡呢?